白依依清了清嗓子,但是声音依旧嘶哑,她费劲道:“我是依依,今天夜班请假,家里有事,对不起这么突然,对不起……”
临时请假是不会批的,但她没办法,只能道歉,一边说,眼泪一边止不住地掉落下来。
路上三个多小时,她以为自己已经平静下来了。她深吸一口气,挂下电话,抹了把脸,所有情绪瞬间压下去。
她平静得甚至有些冷漠,朝司机道谢,下车,关门。所有的动作都干脆利落,除了眼眶有些发红,根本看不出刚才哭过。
天阴欲雨,下午四点的光景跟即将入夜似的阴沉,风里带着阴冷的潮味。
白依依沿着村主道往里走,沿途经过十几户门前,不少村民坐在门口带孙子、编竹器,都停下手头的事张望她,或小声议论着这个半生不熟的面孔。
他们说什么,她不关心,她只是一直在思考,回到家会是什么样子、自己该做什么事。唯有不断地思考,她才能严严实实地摒除所有情绪。
往常漫长的村道,转眼就到了尽头,白依依往一户灰败的院落走去,那是她家。
她看到院外路口有四五个婆姨聚着,手中的毛衣针一挑一挑,脚边蹲着玩玩具车的小孩;有两个吃着甘蔗,白色的甘蔗渣吐在路边。
见白依依过来,她们都停下话头,看着她。
白依依面无表情地过去,突然路口有个女人奔过来,推着她就往路边去。
只听那人压着声音道:“依依闺女啊,你快走,别回去,你妈没事!”
白依依看了面前这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好一会儿,才想起她是上次医院碰见的白爱梅。
白依依:“阿姨,您说什么?”她皱着眉艰难问道。
她下午接到的那个陌生人的电话,说是住她家邻居周叔叔,而后就告诉她:“你妈上吊了!快回来奔丧吧!”
而此时白爱梅却说:“你妈没事,已经被救下来了,你家亲戚正聚在屋里呢,都说你败坏门风,要抓你呢!你快跑吧!”
白依依有些想不通,如果母亲没事,为何要叫她奔丧?
白爱梅见她犹豫,拉着她快步往外走:“快跑快跑,他们都说你在外面做坏女人呢!你三舅要大家打电话给你,骗你回来,结果你手机一直打不通,人散了不少,有些人还在……”
白依依踉踉跄跄地跟着走,回头望了一眼自家院门,没看到母亲,她到底是不放心。
屋里走出两个黑灰衣服的男人,叼着烟望着外面,隔着二十几米的距离,天色不明,只看得清猩红的烟头。
如果真的像白爱梅所说,三舅他们就等着她回去,她进了屋大概就出不来了。
“别跑!”斜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小叔白友合正从小卖部买烟,看见白依依,立即跳下石阶就奔过来。
白爱梅推了白依依一把:“快跑!”
白依依立即不再犹豫,抱着背包就往村口跑。
小叔大叫,让前头的村民帮忙拦着。白依依一口气直冲过去,没人敢拦。
她一边跑,一边喘,冬日里的空气冷得割裂喉管,肺腑仿佛一副四面透风的破房,随时会尘嚣倾覆。
正当她快跑到村口的时候,突然路边一道人影蹿出来,撞得她脚下不稳,摔在地上。
白依依立即爬起来,挥开那人抓她的胳膊,忽然看清来人的样子。
棕黑的皮肤,灰褐色的头发和胡茬,脸上皱纹纵横、眼窝深陷,是她的父亲白友前!
身后已经有不少村民追上来,将她围住。从院子那边跑来的几个亲戚,也都赶过来了。
白依依情急之下,从背包里找出一把银色的锐器,任何人靠近,她就挥过去。
周围的人纷纷都躲开,一时没有人敢上前。
白友前脸色难看。三舅却忽然大笑出声:“你拿着个指甲刀你唬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