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如此,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吧——我不想等到了您这样的年纪之后,在回首往昔的时候感到痛苦、却又只能逼迫自己接受,然后摆出悲伤的表情劝自己说‘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这番言辞犀利到让代理教皇的面孔上露出苦笑:“你还太年轻了,迦南。外面的世界真的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你仅仅是认识到了它微不足道的一面,还有更多残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被驯养习惯的鸟在外面的世界里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停顿了一瞬,接着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迦南从未放弃过外面的世界,也从未被任何人驯养,他十多年来从不间断地逃亡正是为了证明这一点。而真正被人永久驯化了、被困于围墙中再也不敢仰望外面的世界的人,终究只有他自己而已。
最终,代理教皇无奈地叹息一声,说:“罢了,既然我们无法说动彼此,那在最高主教下令之前,就不要讨论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谈谈你所看中的那个人吧?如何?”
杨哲庸神情似有不快地问道:“这就是你的决定?发现根本和我无法交谈,决定从我身边的人入手?”
“为什么你对我敌意一定要怎么大呢?”代理教皇温厚地笑着,“我只是比较好奇,无论是出于代理教皇的角度、或者是单纯的一个无知老人的角度,我都很好奇你是从哪里认识到这么一位朋友的。毕竟他……呃……真的很特别。”
想到之前不愉快的几句吵嘴,代理教皇一时间竟然没找到什么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已经离开的红发男人。
“因为你们一贯的行为,让我没办法对你们的出发点抱有好的幻想。”杨哲庸冷漠地回答,“在战场上,怎么了?”
皇宫中那些虚无缥缈的传闻居然有一部分是真的?
——代理教皇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努力回忆着之前从宫人之口偶然听到的那一两句传言,然后问道:“所以,你们在战场中相识、一起并肩作战、他救了你、然后你把他掳回了迪亚德玛准备结婚?”
杨哲庸实在是不明白这详实细致的剧情到底是从何而来,但又懒得去一一解释,况且其中的大部分还真的就确有其事,于是直接点了点头:“没错。怎么?要用我的证词和你们监视我得到的消息一条条验证确认是不是事实吗?”
代理教皇并没有回应那些带刺的疑问,反而颇感兴趣的继续提问:“他的家乡在哪里?看他的样子并不想迪亚德玛的人、也不像一些联合城邦的人。”
对此早有准备的杨哲庸说出了自己更早之前就编造出的一套说辞:“他是黑暗大陆的游牧民,与家里闹了不和因此在外面当自由骑手,之前从没来过迪亚德玛、也不知道联合城邦的规矩。这么说你懂了吧?”
众所周知,最南部的黑暗大陆上横亘着一条可以直通魔国亚巴顿的深渊裂隙,因此鲜少有一般的居民在此定居,然而有一批人却是例外,他们自古生活在这片大陆,因陆上的气候异常、战争频繁而长期过着流动的游猎生活,却自始至终不肯放弃生长的土地,仍旧遵从着古老的旧制在被恶魔视为巢穴的大陆上游荡。
他们与恶魔为邻、神出鬼没、固执而野蛮,被视为不开化的凶暴原始人,多年来早已被世人离弃。
教廷不会想与这样的民族为伍、更不会想不开地跑到南大陆的野蛮族群里去调查这消息的真假,最重要的是,这谎言中还掺杂了半数的真话,因为天灾的故乡确实是黑暗大陆、王默也确实为了逃跑和魔族并不和睦、没来过迪亚德玛、且也根本不懂什么规矩。拜其所赐,杨哲庸编起谎话无比顺畅,简直就像是在说确有发生的事情一样。
听到这些话,代理教皇显而易见地皱起了眉头,在嫌恶的同时又稍微松了一口气:若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说出那般不知好歹的言辞,那他真的要怀疑是否是敌国派来离间勇者的奸细,但若是南大陆的游牧民,那这无礼的态度和放荡的天性也都有个合理的解释了。
但老人还是有一件事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我不懂,他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你?迦南,我知道你不是任谁都能亲近、轻而易举就会许下诺言的人,为什么他会有这么特别的意义?”
为什么?
杨哲庸被这个问题问得也是一愣,因为事实上直到代理教皇提起,他也才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王默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除了和他同为异界人的身份,好像确实没什么特别的。
最初和他相识,感觉就像是不小心捡到了全天下最让人费心的大麻烦,除了想快点逃走、然后甩手丢下老死不相往来就没别的感觉了。
至于现在……
“我不知道。”杨哲庸思考了很久后,终于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是特别的。但是这世界如果没有他,我想我会很寂寞。”
作者有话要说:迅速为勇者点一首《这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