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兰凝视着地面上掉落的铁剑许久，终究是无话可说，只得长叹一声，将其拾起，连同手中的那柄一起重新安置回武器架上，他将剑柄扣入凹槽，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

“对不起。”

杨哲庸半是歉意半是感激地笑着，对自己的老友说：“是我把所有事情想象的太简单了，我以为我可以轻松地接纳他，你们也就一定可以，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你们真正的心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了很过分的事，这一点我很抱歉。”

“说什么呢。”哈兰也无力地笑了笑，坐到比地面稍高出一块的台上，将伊诺带来的花束放在身边，“该为刚才这场面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但你也知道的吧，自尊啊、骄傲啊……之类的，面对的是恶魔的话，道歉的话我完全讲不出来的。”

——无端地冤枉了无辜的人，哈兰心中自然是感觉到歉疚的，但因为想到面前的是天灾，‘对不起’三个字却无论如何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明明中伤人的时候句句言辞都是如此犀利，想要弥补的时候却又为了可笑的自尊不肯开口。

“那就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吧。”杨哲庸并不为哈兰别扭的心思感到厌恶，毕竟在理解了这千百年来天灾在人类心中的意义后，任谁也不会想要受到欺压的人反过来向施暴者道歉，即便那名施暴者已经不再是他本身。

不过这句道歉究竟是否还能听到还未可知。杨哲庸在心里想着，今天发生的意外已经足够说明恶魔与人类之间存在的不可调和性，他再也不会带着轻慢的想法看待二者之间深埋的隔阂，而在四个恶魔毫无疑问会随时成为亟待引爆的定时炸弹，目前最紧要的事只有一件：

那便是如何安全迅速、且悄无声息地离开国都。

作为整个迪亚德玛的中枢，在国都内部的大部分魔法、尤其是空间系的魔法受到严格的管控，想要瞒天过海偷偷逃离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就在杨哲庸的思绪将要越飘越远时，哈兰突然说：

“迦南，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对他如此深信不疑？”

杨哲庸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暂时将自己异界人的身份守住，毕竟那听起来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若非到非说不可的时机，这种消息并没有透露的必要：“是各种各样的原因啦……”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哈兰明白过来这是朋友心中不可多说的秘密：“不、我是说，在还不熟悉的时候，你就没怀疑过吗？他只是在设计你、想要利用你这种想法，一次都没有过吗？”

“那怎么会没有。”杨哲庸哈哈笑了两声，“我那时比你还过分，时刻准备砍他的头呢。”

哈兰对他的回答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之后就无条件相信了、还有了感情？为什么会转变的这么快啊？”

这话倒是把杨哲庸给问住了，虽然态度是一点点发生改变的，但他竟然一时也想不太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彻底对王默放下了戒备，阿希斯和哈兰是多年好友自不必多说，最初怀疑的伊诺也有血契作担保，而对一个毫无担保、又并非经过多年相处的人以性命相托倒还是第一次。

同为异界人当然是其中一个因素，却不是最根本的原因。

“想不出？”哈兰惊讶得下巴都要掉到地面上了：没有理由？还是一见钟情？不至于吧？爱情就这样使人盲目吗？

“倒也不至于想不出。”杨哲庸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真的要说起来的话，大概就是感觉和他在一起，能让我想起这世界上还有好的事情发生。”

“……这算什么理由？”

“很重要的理由啊。”杨哲庸笑着不再解释，“没准哪一天你就能理解它的含义了。”

——在充斥着猜忌、仇恨、敌视与杀戮的世界里，拥有力量却从不主动伤害任何人，身陷黑暗却仍能使人对未来有所期许，该是一件让人多么有安全感的事情。

“我也希望那天能到来。”哈兰捏着从花束里抽出来的蓝紫色小花，脑海里突然亮光一闪，说，“哎、话说伊诺把他弄走是要做什么啊？你知道吗？”

杨哲庸脑海里突然闪过王默傻着一张脸被人轻而易举掳走的场景，而伊诺的形象则逐渐与电影里常见的科学怪人重叠在一起，于是大叫一声‘不好’，抬腿朝黑魔法师离开的方向追去。

“你跑什么呀？！”哈兰匆匆忙忙跳起来跟上。

杨哲庸头也不回地喊道：

“我不想看见有史以来第一个稀里糊涂成为小白鼠的魔王！”

作者有话要说：可恶，我为什么每天都那么困！

为！什！么！

我要许愿4月有第31天让我24小时爆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