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1 / 2)

天朗气清。

吃过午饭,阿及坐在后院石板台阶上晒太阳。

好容易出了太阳,阿及眯起眼睛,这么多日阴湿阴湿的,感觉自己都变成了一件湿衣服,越晒越敞亮。

惊时步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脸上有点喜气,直去栗浓房里找了一圈。

没找见人,喜气没了,变得焦急。惊时方才还很稳重,此刻便燥了,一脸转了两圈,才来到阿及面前开口问:“阿及,你家主人呢?”

不用问,栗浓一定和姓席的在一起。

阿及吃饱了犯困,眼睛一直眯缝着,此刻才掀开眼皮,看了一眼他:“出去吃饭了。城西有家难吃得远近闻名的馆子,他俩一听,立马就乐呵呵地去花钱找罪受了。”

惊时太阳穴突突地跳,稳了片刻,竟也不着急了。他岔开腿,坐在阿及身边的石板上,和阿及一块晒太阳看蚂蚁。

前日席若泽和栗浓一夜没回来,第二日清晨,才打着哈欠回来补觉。

那姓席的前襟皱了一大片,外袍没披在身上,而是乱糟糟地一卷,抱在手里;袖口拧着,露出一星金光。

这是去打探情报该有的样子?合理吗?

半晌,惊时无不惆怅地说道:“你说,他俩是来查案的吗?”

阿及猛地瞪圆了眼睛,音量也高了:“什么?他俩来这是来查案的?”

难道不是来游山玩水,顺道男欢女爱,勾搭成奸吗?

惊时斯文地翻了个白眼。虽然他与栗浓不是亲人,此刻却竟有了一种家门不幸之感。

惊时正拍着大腿叹气,那俩人倒经不起念叨,携手回来了。

惊时匀了一口气,才静下心,预备装瞎,只谈正事,一路跟他们到了客房内。

他还没有开口,栗浓先行说到:“这样看来,周家的三个儿子真是性情各异。周子扬是长子,他父亲对他寄予厚望,他也才气纵横。但他性格偏激倔强,最爱流连花丛,手头但凡有钱,一定要全散给相好们,手上一文不留。弄得自己苦行僧一样艰难度日,却是一帮红颜的大财主。

“周子义不用说了,孤高自赏,目下无尘,沽名钓誉……但对自己要求很严格。从小就是头悬梁锥刺股的读书模范,一天到晚读书写字论道排的满满当当。先天记忆力不算好,但生生能磨出过目不忘的能耐。别的不说,毅力当真远超常人。”

“三郎,虽然只听来了只言片语,但已经能感受到他那股子悲天悯人。”

“怪不得三个兄弟,选中的是周子义,”席若泽脸上浮现出一种他自己未曾察觉的忌惮:“人说他进退得宜,滴水不漏,这虽不假,可更透出一股心狠寡情,只顾自己。”他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周家的现状不容乐观,为官的只有一个四品员外郎……若要振兴家族,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事。”

惊时听得认真,倏忽明白过来:“你二人不是去吃饭的。”

栗浓道:“我们上次在周府外遇见一个媒人,她常与周府打交道,据说周子扬的正妻就是打她手里荐给周家的。我们想再多问问她。几番打听下,发现了她丈夫名下的食肆——就是那家以难吃闻名的馆子。”

惊时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那哪是食肆,根本就是家里有未婚好女儿的人巴结媒婆的好中介。他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饭食不佳还能开下去。原来去那的,都不是冲着吃去的。”

难吃倒还在其次,栗浓想起那里跑了满地的老鼠,不由得汗毛倒竖。

她平复心情道:“里面暗规矩很多。但归根结底就一条,谁花的钱最多,谁的女儿能和周家结亲的可能性就越大。”

虽然周家属意的是出身贫寒的女子,但实际上,打从这个媒婆开始,玩法就变了。伪造个穷人出身,总不是太难。谁家家里没有几个穷亲戚?过继过去就成了。

惊时忍不住冷笑:“呵,这和秦楼楚馆又有什么区别?价高者得。”

席若泽道:“正所谓,不要钱的才是最贵的,正是这个道理。”

越是人人都有可能攀一把亲的,越是谁都攀不上。

惊时看了眼席若泽,问道:“既然价高者得,不知令您破费了多少,才与那婆子见了面?”

惊时对席若泽总是夹枪带棒的。

席若泽故意卖关子,微笑着不说

话,倒是栗浓忍不住笑起来:“没多少钱。周三郎周子彦的婚事不是她促成的,今年周家长了记性,细细调查了身份背景,那婆子的把戏没成;二来,周家的风水对女子的确不好,周子扬妻子嫁过去一年多,周子扬病了不说,她那做富商的父亲忽地醉酒跌进湖里淹死了。两个原因一起作用,那婆子的场子便冷了。我们只用了些小钱,便成功与她见了面。”

栗浓谈到周子扬妻子父亲突遭意外去世时,眼神忽然变得玩味,幽幽地与二人都对视一遍。

惊时意识到栗浓应该是有了什么猜想,骤然严肃。

“我们可以知道的是,自从禁婚令以后,周家便走了下坡路。此后不久,周家就开始决定与清苦贫寒之家的吃苦耐劳、性情坚韧又……命硬的女子通婚。在这个媒婆敛财之前,没有过例外。可就在富户女儿这个例外嫁到周家后,立刻就有了一系列的事情。

我们都能猜到,周家内部是有秘密的,为什么之前从来没闹起来过?

因为之前小户出身的女子,就算知道了周家的见不得人的事,没有家人依仗,谁又能做什么?

周子扬的妻子不同,她家好歹有点势力。我猜,有可能是她发现了秘密,又决定做些什么,才引发了后面侍妾、婢女等等惨事。而周家回过神来,杀了她父亲。”

这猜想,是合理的。可问题是,只是猜想,没有佐证。

可巧就巧在这里,那婆子不亏是做媒人的,话多,一套套地秃噜。

栗浓和席若泽原本是去问侍妾有关情况的。栗浓装作一心攀附豪族的样子,甚至不惜,只说自己就是看上了周子彦,不指望做正妻,只想和周子扬那个短命侍妾一样,能有一个男人为自己要死要活……

加上席若泽的金钱攻势,两个人成功得到了大量的侍妾生前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