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跃离开得貌似突然,但看着他临走时带着歉意的眼神,所有人便明白其要去哪里---
海叶河这条支流的浅滩上,已经不再只有三间茅草屋。
几天前,在离海叶宗更远的地方,已经筑好了第四间草屋。即便是在晦暗的天光下,那些金色的稻草也仿佛在燃烧。
肖跃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微微急促的呼吸终于平复了些。
他抬起手,轻轻地推开了门---
屋里,布置得很简单。
但这样的简单中,又透着某种熟悉。
肖跃的视线扫过木桌木椅,随即落在了房间内侧的帷幔上。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风吹了进来,拂起了帷幔的一角---
他连忙进屋,将房门小心地关严。
下一刻,其转过身,却正对上那双忽然睁开的眼睛。
---究竟是谁,能够让已成为北疆英雄的肖先生亲自筑屋,并且迫不及待地赶了回来?
“你…不必如此。”
沙哑的声音从帷幔深处传出,它并不如何好听,反倒像极了破旧的铜器在不断摩擦。
“你受伤了就要治,身体虚弱的时候就不能吹风。”
说着,肖跃搬了一张椅子,在床前坐下。
他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瞬间便想起了很多。
是的,床上的人正是诏言。凌雪城一战中,诏言忽然倒戈。她本以为能够在阵法结束的一瞬重创教皇,但谁曾想却受了极重的伤。教皇死后,明谕和天罚同样被轰出城去,可肖跃却将她带回了第七脉。
他,也请了很多医道大能前来治伤。
“都说焚世之焰能融化一切,但厄生的怒火其实也很恐怖。”
诏言双臂撑着身子,有些艰难地坐了起来,说道:“我是他创造的,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而作为造物主的他,也确实很了解我功法的弱点。”
“那道圣光…它烧毁了我的气窍,熔断了我的经脉。”
“即便是醉翁他老人家尚在人间,也无法可医。”
“再想想办法再说吧。”
肖跃说道:“不然你就随我去一次转生泉,用泉水之力重塑身躯。”
“你是焚天的血脉,自然能够通过焚天的至宝这么做。我身具厄生的气息,要是进入泉水之中,怕是就此沉沦,再也走不出来了。”
“……”
闻言,肖跃陷入了沉默。
缘灭转生大阵之中,诏言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她化身的黑袍人对自己有师恩,而她的翼灵更是成为了自己的挚爱。虽然这一切都是以利用羁绊之力、进而打败厄生为目的,但对肖跃而言,过去的种种终究无法抹去。
换句话说,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诏言去死。
可诏言的话,却揭示了某个他渐渐意识到的事实。
“气窍尽毁、经脉已断…我确实快要死了。”
诏言忽然说道:“不管你对我是怎么看的,我也终将离开这个世界。”
肖跃闭上眼睛,又睁开。
他说道:“虽然你一开始的目的不是那么纯粹,我也曾经恨过,但现在反倒没那么介怀了。”
“那就好。”
诏言笑了起来,说道:“因为还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去做。”
肖跃挑了挑眉,不知道她在盘算些什么。
他看着诏言缓缓下床,柔白光洁的赤足踏在微凉的地板上。后者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看着仍旧晦暗的天空,说道:“我想出去逛逛。”
“厄生把我创造出来…说句难听的话,我只是他的一个玩具。他非常不喜欢我接近人间,说那里的食物和烟火气息会把我弄得很不干净。”
“所以,我从来没有好好看看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