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1 / 2)

昆岗玉 几微 1647 字 2020-12-24

郊野的山间平地,层层营帐铺开。周遭竹林尚绿,不过青黛枝叶冒霜停雪,也显肃杀寡淡了。枯竹竿搭起的营门上,三五只寒鸦被马嘶惊得呱呱飞起。陆景瞧见,便摇头叹:“不祥、不祥。”

陆机、吾彦跨下马来,候营门外的陆景定睛看清,惊喜来迎,问:“士衡,果真是你?”

“当然。”陆机笑答,“二哥别后可好,父亲在营中吗?”

“我好得很,怕的是你不好,听闻你与船队走失,又不明下落,父亲可是忧心。”陆景拉起陆机左右看,忽想起,“哦,父亲去武昌宫觐见国主,我本是候他回来的。”

吾彦听罢,主动请命去迎陆抗,顺便问道:“将军是去启奏运粮之事吗?”

“是啊,粮仓已空,宫中数千人用度,岂是这战地供应得了的,父亲欲请国主从扬州调粮,来解下燃眉之急。”

“真是急如燃眉了。”吾彦振袖一嗔,大踏步上马离去。

陆景带陆机、孙单往营中走,陆机想吾彦方才急切的情形,就问:“国主何时到的?”

“五天前。”陆景语带烦闷。

“那我真是耽搁了。”陆机喁喁一叹,碰上阵扑面冷风,禁不住阿嚏了声。

孙单立马叫起:“师傅师傅,你不会又发热了吧。”

陆景被提醒,才注意到陆机裹得像个毛球,疑虑地看他两眼,抬手按到他额头上。

陆机一把挥开,也烦闷道:“不用管我。”环视了眼周围明显局促的营寨,问,“国主来此,除用粮之事外,还有何调度否?”

陆景被他肃容吓了一跳,怯怯收回手,如实相告:“江北敌军屯驻,压境来攻,国主临此,本以为是鼓士气的,结果国主有意向北进取,就怨父亲按兵不动,只顾防守,分了父亲一半守军,给丞相万彧将领,正计议着北上攻襄阳。”

说着握拳一捶,气道:“这简直正中敌计,那什么晋军,怕我江东水师,就这么小打小闹一下,引诱我军出兵,但孤军跨江去陆战,那能敌过北方铁骑,不活活地被围歼俱灭吗?”

“父亲这样说的吗?”少见陆景恼怒,陆机急切问。

“不只对我们说,也谏言国主数次,怎奈国主不纳,执意北攻。”陆景哀叹,又压低声道,“父亲不敢再谏,怕国主责他通敌。”

“果如叔父所料的。”陆机听着,喃喃自语,悄声告诉陆景,秣陵湖宫车上,陆凯提起的步阐奏议。

陆景眉头越皱,更是气愤,但也只能低声怨道:“本就内外交困,还这样暗算父亲,到底谁通敌呀?”

“二哥慎言。”陆机提醒。

天阴欲雪,冷风袭人,眼见快到中帐,陆景赶去掀开帘幕,向外招呼:“天冷,快入内避下风。”

“站住!”营门传来一声厉喝,陆抗领着吾彦等主将参军,披甲按剑,疾步生风,在众士兵参拜中一径走来。

陆机看到,父亲威严面上,唇际紧绷,鼻翼微张,额角现出青痕,急怒顿形于色。

心下暗惊,不由得握紧孙单手,半俯身去护住他,却听陆抗沉声发令:“士衡,你上前来。”

走前几步,将行拜礼,一册简牍哗哗砸在脚前,陆抗高声斥问:“你带这账册来作甚?”

“族中那些人违抗检校,是否是你唆使?”

陆机大惊,跪下翻动,看到历历账目上,还带着那晚夜读时手书的标识,于是惊问:“父亲何处得来账册?”

“何处得来,”陆抗冷笑一声,“我向国主请调扬州之粮,国主言其刺史奏言,吴郡族中强占编户,不服检校,讥讽到郡贺中书‘会稽鸡不能啼’,而你私藏籍帐,通于我与你叔父,以图仗权护短,这账册国主所呈,便是你罪证!”

陆机欲辩无言,半晌抬头直视陆抗,眼神坚定不移,徐徐坦告道:“账册是我携带,但我既无唆使也无护短,只是想知晓些族中事务而已。”

“那你又从何得来,带着这些东西多久?”

陆机怔了怔,却是紧咬住唇,未发一言。

“说!”陆抗并指直指他眼际,怒道,“你不说不辨,怎证明凿凿罪迹,非你所为?”

陆机仍在回想,眼前恍惚起来,想到沉船后事,蓦地一阵慌乱,在陆抗的逼视下,失神颓坐到了地上。

周围人屏息不敢言,只陆景跪下,拉住陆机解释道:“父亲,士衡方到武昌,身无他物,那有私藏什么账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