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1 / 2)

昆岗玉 几微 1536 字 2020-12-31

陆机气息不畅,司马颖不得不放开。在掐的时候,那眼里的娇嗔消散,一点不剩,只被掐的越发坚定冷厉,让司马颖寒战了下,更觉方才一通矫情完全是做梦。

看陆机陷到微弱的光里,闭眼喘息,不打算理睬神情,司马颖再咬咬牙,危险地靠过去,拍人脸威胁:“装累了,还没完呢,这么与我说话,真是少见,意图不说,可就白费,骗出的那些心疼,也不算数。”

陆机半晌静静,说时便回瞪:“意图显而易见,我苦心说过,说过很多次,不要插手洛阳,还要我再说一次?”

“料到是这事,看来禁锢不住你,隔绝这么远也没用,叫人防不胜防啊,士衡。”司马颖也咬牙切齿瞪。

瞪过后得意嘲讽:“我举动是谁告诉你的,嵇绍和卢志吗?劝不动我,撺掇你装可怜绊住我?告诉你没用了,打算落空,我不亲自去洛阳,大军交上将石超率领,三日内必到洛阳城下。”

陆机忽一下应声坐起来,司马颖以为会失望、惊慌的,但眼里只是清澈冷静,是种绝非常人能有的冷静,加上面目很薄,唇几乎没有血色,更给人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感。

司马颖觉得自己先怂,温声解释:“我不想窝囊了,大位失之交臂,齐王打压不断,这里势如累卵,人心不定,我必须一战扭转局面。”

“那我阻拦不了你,也不该阻拦,”陆机若有所思冷冷道,“你失之交臂是我连累,对齐王,我也有切齿之恨,未尝不想报复,我该比你更急切,更想出兵洛阳。”

司马颖一喜,以为不用再冲突,孰料陆机眼神又一凛,正眼对他:“但兵者诡道,可以智取,不用那么硬拼。齐王不只打压你,他早已敌对河间王,定然两方打压,河间王未尝不恨,他西北兵力强大,响应长沙王洛阳政变,可以促动河间王去做。”

“你倒是会想。”司马颖一笑,没当回事。

“不只是想,我做过,未雨绸缪,我写下的那些文书,但愿你没全撕掉,其中有封劝河间王的信。赵王当政时候,我跟河间王沟通过,他认同帝座正统,厌恶赵王齐王以疏属乱政,他起兵反过赵王,定能再反一次齐王建功。”

“政变成败不定,出军冒险,怕是场徒然消耗,找出那封信,让你上将回军,如此也算报仇了。”陆机几乎声嘶力竭说。

司马颖听得怔住,没想这人琢磨了这么多,但一点不想答应他,讨厌他逆自己意,自以为是地排布。又想起朝堂上他跟河间王的呼应,更是心头火起,酸味上头,眼神一黯,掂量好语气轻重:

“你在京中附了多少人,看来不定要赖上我,等人把带你走是吧,意图总能找别人达到呢,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你根本不必受制于我。”

怒气是忍住的,奇怪地缓缓低声,结果陆机不为所动:

“今晚事我再解释,你别混为一谈。不只是我想你停兵,明智者皆是,你身边的卢子道就劝过。要是因我昏头,出兵得不偿失,你就等着尝恶果,成丧家狗也活该。”

居然居高临下地刻薄,司马颖本觉得耐心满满,被一通娇嗔给灌起的,此时也要用尽——眼前的士衡派若两人,全然不是他能料想,能把握住的人!

沉沉埋下头,无奈也是试探:“士衡,势成骑虎,回军已难,如果我说,我不听你的,甘愿去活该,那怎么办?”

陆机楞一愣,冷冷的眼里也没什么情绪,眼神果断撇开,只晃着站起身,看着晕晕乎乎,但执着地朝门口走。

“不想听我,也不待见我,那让我走,我要回吴郡,我不想在这里。”

“够了,无所不用其极,说这话刺我?你用尽手段我也不会听。”

司马颖彻底被激怒,心底最不能碰的被挑到,想士衡这么形单影只,捉还是能捉牢的,就不由分说上前揽人,可揽到怀里已是无知无觉。

身在何处,有什么事发生?陆机觉得像经历了太多事,太过疲惫,打不起精神,头脑乱糟糟,有很多的想法盘旋,力气却耗尽,一个也捉不到。

只剩感觉,周围森森的冷意,无处不在的虚弱,加重了冷的感觉。

抬眼看窗外,洗白的天空,含雨黑云正向东南方流动,就默默注视良久,看到夕阳似温润的琉璃珠,缓缓向河山下沉,然后潮湿和阴暗渗进屋里,滴答滴答雨声细密。

在昏暗里,潮湿里,一直有的不安,居然了褪去朦胧模糊,显出了锐利的影,觉察到难以抵挡的危险,是潜伏着的宿敌,和死亡的狭路相逢——如此明晰,陆机觉得看得湿透了,他抵挡得冷汗濡身,脸上全是泪水。

“不要动了。”有人把自己按压住,看到的影就越残忍,有念头被勾起。

“走开。”听到天怒之声,疾风暴雨来临,想任自己卑微渺小之命,暴露在天地的嘶喊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