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外泥泞,冀州州刺史、九郡太守在大雨中靠近城。
车马颠簸,离城尚远,掀帘透口气时,就见路口立起大帐,湿漉漉滴着雨。帐前高台,湿透的伞幢下,成都王遥遥揖拜。
人渐集齐,司马颖欣喜见这些人驾车来,并没大军逼压,都带着两三要县县令,安然回礼后,应邀走入帐。
那堆太守也觉得,成都王在寒雨连天里远迎,衣衫半湿,却不改身姿刚毅,气度慨然,高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截。
卢志拧干袖口,进帐先声言:“赵王篡逆,人神共愤,殿下杖大顺以讨之,得远近归心,攘臂争进,将无不克矣!”
司马颖不发一言,刺史李毅主动站出,乘着振奋声的余响:“殿下明断,召我等赴邺,不至上京附逆赵王,但冀州近京畿,公然反抗,讨伐不日将至,此处地狭兵寡,怕难应对了。”
声老练而沉稳,说得在理,太守县令们喏喏点头,刚振奋起的一点精神,霎时萎靡了一截。
“嗯,”司马颖揪着贴身湿衣,心不在焉句,“这点想到过。”
“冀州非边境,没驻大军,诸郡兵力寥寥,赵王若得长久,围剿不断,我等难免败绩,怕被反责成逆贼,家室不保。”
“灾疫接连,流民已多,府库大多不足,要再开战端,民力更不堪了。”郡守们跟着愁眉苦脸。
司马颖把那湿衣搅了又搅,不言不语地听抱怨,听到怨无可怨,吁老长一口气,撑着案低头:“我逃难到此,的确添麻烦不少,但无此麻烦,各位庸庸保境,动辄得咎,这官做得有甚意思?”
“何况,各位想着自保,是保不了了,”忽地拍案一瞪,把诸官吓得倒吸口气,“背反一事,做了没回头路的,有帮人要你们看看,押上押上。”
五花大绑的十几个人被推搡进,朝服周全,却面目狼狈,大多焉头焉脑,也有挺胸怒目的。
司马颖抬起指,点着数:“一郡一个,州刺史最后,持印绶上任,赵王诏令,把你们全换了,若非我拦的及时,尔等只剩免职待死。”
诏令和印绶铺摆在地,州郡官面面相觑,看出了难以自保的实证,暗自心惊着,一字不敢再吐。倒是被绑得愤慨的一人叫嚷:
“新帝即位,郡守在位皆封侯,加成都王征北大将军,给金宝封赏,尔等不知谢恩,反思背逆。殊不知先锋军三万,已出洛阳,自崿阪、成皋直击邺城。现下快放了我们,还有点谢恩悔改的机会。”
“原来是来劝降,”狐假虎威得生硬,司马颖瞧着哈哈笑,“征什么大将军,一个兵都不给,虚名一个,再说,全天下郡守都封侯,听说铸印不及,都给的白板,就你们来唬我,还像模像样地带个印。”
“金宝封赏,见我穷,来麻痹我的吧,可见赵王打我没底气,”把那叫嚷者耳一揪,“金宝我收了,但不谢恩,刚好刚好,当军资反击,就分诸太守拿去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