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颖守着守着,忧心中生喜悦,想安然相处,太是难得,如此一刻一刻,要摒弃杂念地感受到。他细细注视,顺带找地方下手,连陆机乱出的几根发,都不知被他捋了多少遍。
却渐渐看出点端倪,这人不时扑腾,睡不老实,像存心针对他。一欺身靠近,便蜷起半身,指尖紧绷,虚握拳,搁胸前颤,整整的不堪病痛样。司马颖焦心中看,异常专注时,终看出他眼间的波动,睫毛细晃,太过微渺,以至于如此久才察觉到。
那微渺却无端地放大,像风暴般透过眼,击碎了他。
忽然间明白,陆机是挣扎着要醒,但被那些病痛苦楚压制、吞没着,使昏昏的意识里又多一层难受。那点记挂在不屈不挠,怎么也要冒出,让他突如其来地醒转几次,眼下,却被昏沉笼盖得再冒不出。
——原来是这种痛。
顿时也痛得麻木,哽噎着强忍下心,去拢紧陆机手,欺身更近,冲他耳中骗他:“你好好睡,我便走掉,你要是醒,我可不走,哪舍得呢?”
果不其然,陆机能听到,一下一下促气,肩头起起伏伏,像还识破了谎言,就不听他的话,眼间波动更剧。司马颖仰天长吁,感叹照看也成对抗,想要感受的安然全无,心火熊熊烧,直接蹭上榻,手环人肩背,一条腿也搭上,近到气息交织,吼声:“你不睡,我就这么着了。”
困倦不已,半梦半醒间,司马颖感到鼻尖痒痒。眼开一缝偷瞄,见陆机怯怯地竖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碰他鼻头,眼懵懂无神,直直地看他。
司马颖感受到他的平静,安心瞄着这可爱至极,直到再受不了,捉了那手,轻轻问:“醒了,干什么,赶我走?”
动作可不轻,手捉得紧,腿也压实,拿出死皮赖脸,赶也赶不走的架势。听到陆机被制住的嗡嗡声:“你压着我了,抵得太紧。”
求饶似的,司马颖是怕用力重了,退一步问:“要我挪开吗?”
陆机眼中朦胧似阴云,却又有风吹云散,光芒透照。他说不出话,觉得整个人在陷落,被加上沉重和坚实,是幽暗阴霾中的承托,他对着司马颖,静静怔怔地看。
“要不?”等得不耐,司马颖又问。
“要。”陆机声清明,司马颖狠搓两把脸,好歹挪开了。
“那别赶我走,也别记在心,”司马颖照样,伸根指挠他,“你没认出我,别人也认不出,我是混在齐王军中来,怎么都是他们两个先斗,我不会让赵王发现,他也杀不了我。”
“你不走,也好。”陆机听到乖顺,但忽地剧烈咳嗽,喘息不止。司马颖慌,料到他想起什么,忙摩挲上背脊,口上埋怨:“你这伤人又自伤,提东吴事,何必……”
说不下去,病成这样,只是心有伤痛吗,司马颖觉得震惊还回荡着,他极力忍住,等陆机稍平息,便翻身下榻,直直跪好,低头肃重:“以往太多事,我愧对你,百死莫赎,不敢求饶恕,但想求你,让我能补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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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点没写完,心理活动的关键处啊,但窝太困了,明天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