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匪(1 / 2)

昆岗玉 几微 1697 字 2020-12-31

“没想你眦睚必报,楚王不过逼迫你几次,害他身首异处,狠心啊。”司马颖看陆机还好,就是睁不开眼模样,估计记恨着不想理他,便不停找话骚扰。

“不是我害,他自作孽。”陆机嗯哼声,蜷缩得更紧,只想闭目养神,怕他又来一通报复。

司马颖气不打一处来,吼声:“那我也是作孽呵?”

“差不多。”这下拉毛裘把脸也蒙上了。

司马颖上去掀,底下冒一丢嘤嗡声,软细毛就像直挠心口,手一酥松开,退后捶车壁:“是叫你下车吃东西,出来,不要逼我用强。”

“用强还少吗,再来一次无妨。”又一丢嘤嗡声。

被挠得无法,正想猛起扑上,见毛裘瑟瑟,裹角落里像个惊恐的兔,软心下来不忍欺负了,摸摸毛道:“你出来,我下车,不碍你眼,带回东西再吃。”

毛裘点头似的一抖,司马颖顿忘各种出言不逊,各种憋闷怒火也没,眼里只有兔子似的乖顺,挠得欢喜不禁,又去摸了两把,满嘴傻笑下车。

翻车轼时,忽见车夫拿出把刀在擦,柄磨损破旧,刃却清亮湛光。刀光印眼不祥,司马颖警惕:“人前拭刀,老丈是要作甚?”

老丈笑他不懂行表情:“贵人大概不常走这一带,近年灾荒多,兵祸也多,出了河南郡地界,就不太平,尽是流民出没,郡县没法管束,不亮亮刀,镇不住人,只剩被抢的份。”

“哦,”司马颖有听闻,没想亲遇上,瞧老丈还像老实人,赞声,“好刀。”

路边支一圈木杆,盖麻布做篷,买蒸煮面食,是些简单的汤饼、蒸饼。司马颖招呼老丈蹲树下吃,跑江湖的消息多,他吃着打听:“只听说过西北兵祸,怎么冀州并州也乱了?”

老丈珍惜地咬口饼:“天灾多,一县一乡没吃的,又被贼匪抢,人都拖家带口地出来,号称“乞活”,这地头遍地是。”

“一路来没碰见,看着还好呃,”司马颖四望下,又问,“该有官府赈济,怎么担心被抢?”

“哪赈济得过来,”老丈白他一眼,沉叹,“西北跑来的也多,不只汉民,氐羌也来,没吃的,贱买给人当奴,有人专门虏他们卖,一些不堪打骂,又力大身壮,逃出来为盗,最怕碰这种,看到就死定了,人都给吃的。”

司马颖吃不下去了:“有这可怕?”

老丈擦擦刀柄,塞完最后口起身,眼神飘着有个篷,是因前面一里是官家驿站,但今天没见人马,估计抓盗匪去了,或者已经被抢,”目光怜悯地落在司马颖身上,“当心这里也被抢呀。”

说来迟那时快,司马颖一回头,老丈已蹭蹭蹭爬上树,再一回头,乌压压一片人涌来,都羸瘦不成人形,布片挂身,眼饿狼般冒绿光,手舞足蹈欢呼而上。面摊小贩跑得没影,吃食霎时精光,连他手上啃一半的饼也被掰成两半抓走了。

算是信了车夫的话,只恨他没早说。

赶紧往马车走,那车上没吃的,但两匹好马瞬间被夺,车身尚稳,帘还没被扯开。正要去赶人时,饥民又蜂拥着走逃,边塞口边向前,也不知是又看到了什么好吃的。

车夫见人走光,溜下了树,抱刀向司马颖一揖:“哎,这么着跑,估计匪盗要来,车钱我不要,逃命去了,贵人你自求多福吧。”

司马颖嗯吭两声,简直不知说什么好,看一地狼藉一点粮都没,心想莫不是要栽这里了吗?

“老丈是吴人?”陆机掀帘步出,去碰刀柄,“刀磨损至此,尚不离身,太康元年之事,是否心中有念?”

车夫打量人,嘴略蠕动,面露了苦相:“二子死在江陵,哪里忘得。”

杨树林叶落尽,风刮过是尖利响。陆机退回车,轻道:“不用忌讳,我从口音认出的,家兄同样丧于战事,是以感怀,荆州军刀兵,也是十年未曾见。”

司马颖听出端倪,踱过去挨陆机,暗抓后襟:“老丈吴军旧人吗,我这相好也是,到北境不易,走个路更不易,要不商量下怎么赶路?”

陆机蹬他一脚,越身过去,作礼一拜:“吴郡陆氏子弟,识得柄上菱纹。”

“当是公子,”车夫不敢当地跪到地,“小人普通兵卒,当年奉命,潜入探晋军消息,在主将羊祜回洛途上,扮成车夫,他言江东将亡,使我不回南境,就滞留在了中原,一晃也是十多载了。”

“这是幸事。”陆机望黄云暗日,想世事迁转,又强回过神,把司马颖藏腰间的玉佩给逮落。

“念在故旧,有一事相托,老丈应识去邺城道路,烦请拿此物传信,使人前来接应。”在司马颖目瞪口呆中,递物给人。

“邺城守将认识,我们或在此,或留下标记,就说按这形状来寻人。”不得不补充叮嘱。

“定不辱命。”车夫叩首作军礼,收了刀簌簌走远。

司马颖摸空荡荡腰侧,怨:“怎么都不商量下?”

“有什么好商量,”陆机靠上车,又成爱答不理的迷蒙模样,“幸而遇见,只想到这脱身法,你还有信物吗?”

“嗯,接管邺城文书,这你也要?”司马颖感觉要被剥削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