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想看看召娘的表情是哪般,而她已经低下头去,哀叹道:“看我多话了,把账都给算错了。听到这些,我就生气。”
这话有点小女子的娇嗔,却是恼的自己,又好似解了对方被自己长篇累牍而扰到了尴尬。
男人不由得挑了下眉头,继续他的挑选东西大业。
冯驹并没有因为召娘的话而感到被冒犯,或者生气。他可不认为自己说她所鄙视的那种人,就与召娘同仇敌忾数落了一番那些人的不恰当之处。
召娘听他这么说,反而不附和,只听着。她余光不住地扫视还在选东西的男人,心下忍不住吐槽,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买东西这么墨迹的男人。
藏头露尾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歹事儿。不过,思及冯驹带来的,就把这等心思压下去了。
冯驹看她心不在焉,又吃了两片辣条子,就准备去替召娘再招呼一番客人。
召娘也不管他,三两下把剩下的账算好,圈出她觉得有疑问之处,再抬头就见蒋达提了两坛酒进来。
召娘看他满头大汗,不由得关心道:“表哥,怎的自己提回来,何不让人送回来?”
蒋达将东西放下,呼哧呼哧出着粗气,以手作扇扇着风道:“送来,还有三文钱,几步路划不来。”
许香脚店的酒,她家是不给人送的,想让送就得托赖在她家脚店前扎堆的帮闲。这是要花钱的。
这三文钱是最低价,三十斤以内送五里地,来回一趟就这个价格。
其实,算不得贵。似蒋达这般,体力并不占优势的,路上若是打破了酒,那就不是三文钱的事儿了。
召娘打算事后好生跟他说一说,眼下却不好当着旁人的面驳蒋达的面子,依旧以关心地口吻道:“你还在长个子,还是莫要累到了才好。”
冯驹听得这话,噗嗤笑出声来,弄得蒋达也跟着脸红。
召娘这才意思到她随口的一个关心,可能戳到了蒋达的痛楚。蒋达个子只比她略高一些,当然她在同龄女孩子中算是拔尖的,纵是如此蒋达也比同龄人要矮,好在他不算太瘦。不然,那就是又小又瘦,作为男人,可不是什么体面的身量。
召娘暗恼自己怎么这么不经心,看蒋达不好意思,眼睛骨碌一转,看着冯驹强词夺理地解释道:“你们不会以为我表哥就这么高吧?我外家都是大高个,你看我和我娘都不矮,我舅们也都是高个子。有的人长得早,有的人长得晚,今天去王家吃酒,还听人说,方汪庄有个男的娶妻生了二子还长个子呢。刀哥,这是真的。你不信去问问。就像你现在只是个捕快,谁敢保证你以后做不了个巡检司。有人起势早,有人起势晚,谁也不可能一辈子倒霉,总有发达的时期。”
召娘这纯粹是强词夺理加偷换概念狡辩,可这话却说的冯驹十分开怀。他冲召娘拱手道:“人都说康家召娘嘴开过光,说谁好谁发达,你刀哥我就等着有一天做到巡检。”
召娘忙道:“别介呀。你要信,我就说你日后必要做个将军,威武得不行。”
冯驹哈哈大笑道:“我做将军。好好,你且等着。等我做了将军,一定不会亏待你。”
召娘打趣道:“那可得给我写个收据。”
召娘这么说是因为冯驹并不是王胡子那等世代隶人,而是因为身手好被招募进巡检司的力士,比不得王胡子那等人家安稳,却比王胡子有更广的上升渠道。
世人皆如此,有得有失,有长有短。
冯驹也读书识字,她爹康大山还说过冯驹这人是个有谋的,不光只有一把勇力。
“行,行,你说你要啥,我都给你写上。只要我能当上将军。”冯驹与召娘玩笑一句,又拍了拍蒋达的肩膀道,“你妹子说的没错,你还有得长。我告诉你,像长高,多吃肉。”
召娘凑趣道:“这必是刀哥的独家秘方,我一定告诉舅舅去。”
蒋达这会儿也听出来,二人只是逗趣,便嘿嘿笑着要搬酒去后院。
召娘忙道:“表哥先招呼客人要紧。”
蒋达其实早就看到了男人,何况是两个骑高头大马的男人,若不是王家满月宴还热闹着,吸引了不少人在那边耍,这会儿早有一堆人围上来了。
蒋达忙上前去招呼男人。
男人却选了几样东西,丢在召娘所在的柜台前,还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