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包子约等于说人是沙雕。
这人一直没和他们交谈过,突然来这么一出,真是又唐突,又莫名其妙的。
召娘心下撇嘴,面上的笑意略减,却未收。
冯驹还好,社会上打滚混久了,虽说不至于唾面自干,这等场合也是能做到面不改色的。
唯有蒋达还是个小年轻,被人这么说明,只觉得脸上发烧,心里又恼怒,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示才好。
召娘余光扫向蒋达,心里叹了句,还真是年轻哟。像她难听话听多了听久了,耳朵生的茧子都可以完全隔绝那些了,更不会为难自己特意去对号入座。真是要命的被人点名,那时脸皮子也够厚了,可以当面唱一句“无所谓”送给她。
召娘没对男人的话做评价,也没什么反应,可以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而是笑着道:“承惠三百二十三文,抹零,三百二十文。贵客第一次上门,另送试吃辣条两包。”
男人买的都是小零嘴,像糖霜花生豆、麻糖块儿,还有今年特别流行的糖豆,价格不高,却极占地方。看起来林林总总不少,实际成交总额却不高。
召娘还是秉承顾客是上帝的原则,给这位可能一辈子只来消费一次的顾客不大不小的优惠。
男人看她麻利地将东西收纳到油纸包中,手法娴熟地打包系绳,挑眉问道:“你就这么一看?”
召娘愣了下,笑道:“习惯了心算。客官若是怕有误,我们打下算盘,再核一遍。”
“不必。”男人直接拿起放在柜台上的东西,又看了她一眼道,“土包子,算术不错。”
召娘暗骂,我认识你啊,你阴阳怪气个屁呀,真是有病。而脸上还是挂着笑,嘴上还笑道:“承蒙贵客夸奖。承惠三百二十文。”
“不用找了。”男人直接朝柜台上抛了一块碎银子,很看了她一眼才拿起东西往外走。
召娘道着谢,却还不忘又抓了几包辣条塞给冯驹冲他使眼色。
乡下人的好客礼节,就是撕拉硬拽塞东西。
冯驹自然看到了男人出手大方,但是他也观察一会儿,听了男人的话音,官话说得忒正,还一副避人耳目却又招摇的装扮,作为捕快,职业素养让他警觉。
召娘收了银子,喊了蒋达一声“表哥”,蒋达才回过神来。
蒋达挠了挠鬓角,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他也反应过来,给人家塞辣条这事儿该是他做的。
召娘指了指外面道:“去,跟上去看看嘛。”
蒋达还想着人家说他们土包子呢,有些迟疑,到底跟了上去。
冯驹跟三教九流的打交道久了也是有些察人的诀窍,一看就知道骑白马的那位才是真话事人。
他追出去后,自不会是妇人那般做派同二人撕扯。他笑着奉上辣条道:“这小食,惯称辣片、辣条,是小镇的特产。二位贵客有缘来此,何不多带些尝一尝,若是觉得味道好,还请多多宣传。也不知二位前往何处去?”
冯驹适才就问过二人来历、姓名,可这二人是个硬茬子,骑白马的不吭声,骑红马的张嘴就是:“难不成我们长得像通缉犯,此处可有杂货铺?”
态度十分的强横,一副自家冲撞了贵人,而人家不欲与他这等小民计较的睥睨样子。当然,冯驹是没有看清楚表情,只是从对方的语气中感受来的。
冯驹不是店小二那等迎来送往之辈,他上前招呼二人,只因为二人行迹太过异于常人,怕再出“五岁小孩毒死人贩子”的事情。
那件事情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没有太长时间。据说因为涉及到一个大人物,目前舆论已经被下来了,不允许大家在公开场合再讨论此事。
而冯驹这些吃公门饭的人可是被狂批吃干饭的,连他们的师父黄捕头这等老江湖都叫去县里很是受了一顿排头吃。黄捕头丢了这么大的脸,会给冯驹这些人什么好脸色。他们这些人就连王胡子,黄捕头的女婿,这些日子都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天天被赶出去转悠,转得寻常爱偷鸡摸狗的几个混子都头晕在窝里趴着。
眼下来了两个行迹可疑之人,冯驹自然要多多关心一二。就算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也绝不能让二人在镇上作乱。奶奶个腿,再来一次那等恶事,他们的年终红封可就真的跟自己拜拜了。那岂不是白瞎了这一年的辛苦。
当然,脸面也是个大事儿。要知道黄埠镇可是十几二十年没有发生过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啦。这等因为失察而榜上有名的事儿,谁脸上有光?大好男儿,就算不能干出惊天伟业,也不能被人背后嘲笑是个“废物”呀。
骑红马的男人正欲发难,骑白马的男人却掀身下马,拿着马鞭冲冯驹抱拳道:“多谢小哥。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下马,骑红马的男人也就没上马,而是没好气地接过,其实可以说是夺过来。
骑白马男人掀身下马的时候,康召娘就站到了杂货铺门口,四面扫射了一番,路上并没什么行人,周围铺子的人都探着脑袋看热闹,却无人围上来。
这情形,可不大像往常这些个人的作派。以前是有个热闹,恨不得端着饭碗围过来,今日却个个如瘟神一般避开,就算是二流子们也站在当街,离得远远的。
一个个都是怕事儿找上自己的架势。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