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书室,安无端坐案边,云眷奉上手中卷册。安无懒懒接过,白了她一眼,道:“挨骂挨够了吧?”
未等云眷答言,云锐道:“今日有弟子到尚武堂告诉郁盛你去找了单文光,那恰好有我的弟子,便来报与我知道。因我来了安无师父这里,弟子便一路寻来。安无师父听了知道不好,吩咐我唤你过来。”
云眷心中感激,向两人道:“谢谢安无师父好意,还劳烦师兄亲自跑这一趟。”
安无没好气道:“我怕派弟子去正赶上你被骂个狗血淋头,以后还如何课徒?”顿了一顿道:“这事情你做得极为不妥,你不该去找单文光。”
云眷低眉垂目,慢慢道:“我知道是我不会行事,但是”看面前这两人可推心置腹,咬咬嘴唇,轻轻道:“但是依广涵师姐那脾性,弟子若犯了错一个人受罚与犯的错未必有关联,若是位高权重或备受师长器重,可以轻罚甚至免罚;若是居于劣势或是不招人待见,错一罚二甚至罚十亦并非不可能。此事之中单文光有明显过错且居于劣势,广涵师姐又是个拜高踩低的性子,平日身边便有一些弟子屈意奉承,此时单文光在太岁头上动土,怕是重罚不算,那些弟子也要在师长不见处踩上几脚。单文光并非我亲传弟子,因他曾为我刻了两枚手章,我想为他求个情,只希望不要罚他太狠才好。”
云锐摇摇头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安无师父不是嫌你滥好心。”见云眷一脸茫然,续道:“你想啊,单文光一向低调谨慎,郁盛近年来行事张狂,单文光是有几个胆子敢去捋虎须?最大的可能便是受人指使。”
安无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单文光两月前在众目睽睽下被抓个正着,他们只是搜走了所有机括图却不惩罚他,为何?”
见云眷仍是两眼茫然,云锐摇头道:“这就是在看单文光未完成任务会如何跟指使之人交代,但是两月过去仍未有头绪,这才放话出来要处罚他,你若是他你怎么办?”
“求助?”云眷试探问道。
云锐握拳在书案上轻轻一砸,道:“没错,是求助。他会向谁求助?就看谁会出面为他求情,受谁指使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我?!”云眷惊叫,不敢置信,转头看看安无,安无瞪她一眼,一副“你终于明白了”的嫌弃之态,大摇其头。
云锐笑嘻嘻道:“师妹你博古通今,读起书来脑子很是灵光。若论心机手段么,嘿嘿,至少比我还是差了些。”
安无白了她一眼,狠狠道:“何止差些,简直蠢死。”
云锐笑道:“广涵也没想到她耐心等候许久,他人皆不见,只有师妹你一头撞了进来。别说我们,就算她再看不惯你也不大相信你能指使弟子偷盗。刚才我看她那脸色精彩至极,便似打翻了酱缸醋碟一般,真是痛快。”又感慨外加幸灾乐祸一番方告辞离开。
云眷托腮苦思良久,道:“我问过单文光原因,他说自己醉心机关术,想学但无人教,所以偷偷临摹了那张机括图想自己研习,这样倒也说得通,或许真的无人指使他。”
安无叹了口气:“总之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不要再插手。广涵其志不小,尚武堂中虽有众家弟子,但素来是她一人杀伐决断。以后遇事先护好自身才最是要紧,这次若不是有人告知我她要去寻你晦气,云锐也不会去得那么快。”见云眷一副不解之状,叹了口气道:“是成渊,有弟子告知广涵你参与其中,成渊得了消息便私下向我求助,所以我得知此事比云锐还早了一步。若不是今日云锐恰好在此,我只能亲自跑一趟了。”
云眷垂头片刻,慢慢道:“弟子惭愧,又给师父您添了麻烦。我真的只是想帮他,并无他意,也从未想过他们设局这一节。”
安无无奈笑道:“我认识你又不是一两日,你还用和我解释么?其实云锐有句话说得不错,不单是我,恐怕便是广涵自己也不相信你能指使弟子行这等卑劣勾当。不过思来想去,我始终觉得这单文光不会如此单纯,你说他给你刻过手章?”
云眷点头:“嗯,安无师父也见过,有时我同您一起审理账目,会用一枚刻有‘允可’二字的小印章,那便是出自他之手。”
安无思索片刻,问道:“你给他授过课么?”
云眷摇头:“并未,我本与他素不相识,他入别院那年冬日,别院择徒大试之前,他等候在我剑阁外,直言要拜我为师,并送给我一枚刻我名号的手章”说到此处,迟疑不言。
“你也觉得不对了是么?他与你素昧平生,更未得你传艺,便打听了你名号、所在,刻了章上门相求,显是费了一番心思。我若猜得不错,这枚印章用料想必极为普通,绝非名贵之物,又因刻了你名号,不能改作他途,所以你才会收下,对么?”
“嗯,师父所料不错。我见雕工别致精细,很是喜欢,自己寻了块石料请他为我再刻一枚,我也回了谢礼。”
安无轻轻摇了摇头,慢慢道:“你虽然聪慧,但是却极不善洞察人心,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这弟子工于心计,你不是他对手,以后尽量不要和他有什么牵连。我总觉得机括图之事不会这么简单,这件事他既做得出,便要接受惩罚,无论他强势弱势,应该学会对自己言行负责。何况以他心计,必定极能委曲求全,自保应不在话下。”
过了几日,云眷刚到膳堂,恰好见单文光提了一只提盒从堂中出来,随口问道:“还没用过夕食么?”单文光躬身行了一礼问好,笑道:“今日广涵师父考较诸位师兄弟功夫,恐来不及到膳堂,弟子给她带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