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露华水榭。
午时,阳光正烈。露华建于水上,榭中可闻淙淙流水。廊下悬挂淡色薄纱,自成一厅,隔开阳光。纱厅内悬挂药草包,可避蚊虫、驱风邪。厅内一角榻上睡着一个小小孩儿,着薄绸衫裤,纱被掩腹。那孩儿肤色白腻,眉目弯弯,便似民间年画上的福娃娃一般,虽是闭目睡着,仍可见口角边含了三分笑意,似正做着什么好梦。
谷子期悬腕屏气,笔走龙蛇。
“表哥,表哥!”
谷子期皱了皱眉,停笔,看了看沉睡的孩儿,不悦地望向来人。
汪北走近,眼见谷子期满脸不满之色,讪讪笑了笑,挪近书案。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李白的诗,数月不见,表哥的狂草更得古意,颇有张旭之风。还记得后两句是‘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表哥这是思慕哪位美人儿呢?”
“你又惹什么祸事了?又没和母亲说实话吧?”谷子期将那幅字揉皱,丢入脚边废纸盒。
“怎么会?我和姨母实话实说了,这次真的是书院弟子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连着授业师父也拉偏架。”
谷子期不语,冷冷看他一眼,抬手挽袖。
汪北见状,讨好地拿起墨锭,兑水,慢慢研磨。谷子期不理,拿起一卷书翻看。
“爹爹,我醒了。”声音细细小小,奶气十足。谷子期忙放下书,走到榻边坐下。榻上的小人翻身坐起,揉着眼睛。谷子期拍拍手,有丫鬟进来,带那小人出去更衣净面。
少顷,小人仍被安放回榻上,道:“爹爹,和小猪猪玩。”不待爹爹答言,自抓着他腰上悬挂的香囊,熟门熟路地打开活结,挖出几只憨态可掬的小金猪。金猪有大有小,小人或排成一排或摆成两队,口中时不时发出哼哼声。汪北见那小人醒得精神了,便弃了墨锭,蹲在榻边凑趣。
眼见谷子期柔声哄着孩子,满脸尽是慈爱之色,汪北道:“月牙儿,还记不记得北叔叔?”孩子抬头看他,摇了摇头:“不记得。”依旧垂头摆列小猪。
汪北转了转眼珠,笑道:“小猪有什么好玩?玩骑大马好不好?”
月牙儿好奇地抬头:“这里哪有大马?”汪北伏到地上,拍拍自己肩膀:“我就是大马,来,上来。”月牙儿拍手笑道:“骑大马,骑大马。”
丫鬟见谷子期点头,便将月牙儿放在汪北背上,两手轻轻托在她腋下,随着汪北爬行轻轻向前。月牙儿玩得兴起,银铃般的笑声响彻水榭。
玩了好一会,汪北道:“好月牙儿,乖月牙儿,叔叔累了,歇会再玩好不好?”
“不好,爹爹的小金猪就不会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