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自己初见此景象,大是惊奇,愣了片刻,忙忙跑去同散堂,果不其然,宣予又在堂中抄书。自己扔下书,不等他发问便拉起他衣袖跑出去看。
岂料他看了两眼道:“日已出,月未落。只见朝舞,不闻夕歌。日未落,月已出”见他住口不言,看向自己,不由接口:“君子皎皎,我自踯躅。”他冷冷一笑,道:“你这不是知道么,日月同辉,书中早有记载,古人作诗都作了几百遍,还这么大惊小怪!”摇摇头,径自向堂中走去。
那时自己语噎,跟进内堂,想想又不服气,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中记载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要不是觉得稀罕,我才不叫你。”越想心中越是愤懑,索性拿了书便走,自去寻个看书的所在。
那时候正值年少,言语不和便生气起来,更只为了赌一口气,不理不睬,不听不问,现在想来,只觉幼稚得很。而且,再想赌一回气也不能够了
日月同辉名字似乎不错,柳洑眉眼弯弯,过了今夜,便要去拜见山长,以后无论执掌内务还是教授课业,自己在此处便只是云眷。柳洑,会成为过去,再不会有人提起,若能留住一份过去倒也不错。
第二日,早早起床,换上正式袍服,用过了朝食,去正堂拜见山长。山长乃是当世鸿儒,并非忧黎内门弟子,因忧黎声望日重,弟子慕名而来,镜封掌门便请了他来督学,兼掌别院。
山长慈眉善目,甚是和蔼,道:“云眷,自今日起,你既是忧黎派的内门弟子,也是这别院的授业师父。以后无论在哪间书院,俗家姓名不宜再用。这别院中还有几位前辈长者,你慢慢自会熟识,以后需潜心习艺,悉心教授弟子,把忧黎派发扬光大。”
云眷敛衽为礼,恭谨道:“晚辈谢山长教诲。”
山长捻须一笑,甚是慈和:“以后你在此地不必拘束,琐事若有不明可以问执勤弟子或差他们去做,别院院务若有疑问便去问卓掌事,这半年你先熟悉内务,自己艺业也不可落下。”
云眷执礼甚恭,聆听完后告退离去。刚下了正堂台阶,有一人迎面而来,眉清目秀,便是不笑也自带三分笑意,身着冰蓝服色。云眷之前听安无师父提起,别院与书院服色相同,授业者方蓝衫,初初授业乃是湖蓝服色,待艺业小成,经前辈考较认可后为资深授业师父,服色转为冰蓝。眼前这人一身冰蓝服色,显是前辈了,因不知如何称呼,只深深一揖。
眼前之人很是友善,负手而笑,问道:“你便是云眷师妹吧?我是清萧,你唤我名号便可。”
云眷拱手:“清萧师兄,云眷有礼。”
清萧摆摆手道:“不必这么客气,以后你要在这个地方长待,每日都这么客气该有多麻烦。咱们这别院还有几位,除了年岁极老成的,只叫名号便可。你看我年纪轻轻,被你叫也叫老了。”
云眷看他一副见面熟的模样,知他生了一副热心肠,便微笑着听他絮叨何处有膳堂、何处有药房。正说话间,一名女子行过,冷冷道:“清萧,我要的册子你可整理好了?”
云眷认得这声音,知她便是昨夜练剑之人。昨夜月下相见,面容虽瞧不真切,但这声音却记得格外清楚,何况这声音尖锐近乎刺耳,是断然认不错的。因不知对方名号,也不知称呼师姐是否妥当,不由看向清萧。
清萧斜睨了她一眼,反问:“你的名单册子,怎么来问我要?”眼见云眷看向自己,指着那名女子道:“这是广涵师姐!”把师姐两字咬得极重,云眷想起刚才他那句“年岁极老成”,知道他是暗暗讽刺,不由心中暗笑,但是面上不敢露出笑意,作揖垂首:“广涵师姐,云眷有礼。”
广涵斜过眼角瞥了她一眼,问道:“山长可曾安排你的去处?”云眷一愣,道:“山长只说这半年内熟悉内务,勤修艺业,未曾言及其他。”广涵想了想,冷冷道:“你在这候着别走,一会有事找你。”说罢进了正堂。
清萧甩袖,哼了一声:“了不起么?眼睛长在头顶上,好像除了习剑其他俗事都入不了眼一般。师妹你可小心了,她自视甚高,极难相处。”云眷虽笑不语,心中却暗暗赞同。
广涵进正堂拜见山长,先是说了课业之事,又道:“我看外间有新来的内门弟子,倒不如让她帮我料理课业琐事。”山长沉吟片刻,道:“之前镜封曾言云锐与云眷二人皆有天资,需磨练更需机缘。云眷初到,我未曾考较,不知她深浅,先让她接手内务,闲暇之余帮你料理些琐事,但是不可太过分她心思。倒是剑术,你闲时指点她一二。”广涵应了,退出正堂。
眼见云眷候在台阶下,清萧已不知去处,抬了抬下巴,冷冷道:“刚才我问过山长,山长言道许你接手内务,帮我打理课业琐事。你随我来。”
二人到了一间剑室,广涵傲然道:“每日为我备好弟子名册,誊录考绩,安排弟子轮值,打扫这间剑室,其余想到什么我再吩咐你吧。”云眷见这安排与别院内务关系不大,倒像是专为她打杂,心中虽有疑问,仍是应了,着手去做。
因今年别院招收的新弟子已经考较,余下考绩尚未整理,山长见云眷露过一面后便一去无踪,账目、人手、器皿均不见她打理,不知她去了何处,问了几人才知道她被困在广涵授业之所,忙得不可开交,无奈之下让随侍持自己信物传令,命她即刻接手弟子考绩,不得耽搁推诿。
此处本就有清锋在,已理出大致头绪,二人搭档,进度快了许多。不几日,整理完后便抄录名册,由弟子分发,告知新弟子入院日期。这期间,因询问旧例、查找典籍、准备仪制等琐事非弟子跑腿可以办到,云眷有时需奔走几处请教各位前辈、师兄师姐,来回多次,对别院倒也熟悉了不少,除了偶尔迷路,对院内几处事务已大致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