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挣扎(2 / 2)

在座诸人面面相觑,脑中电光火石一闪:“我们这些人都在这个范围之内!”

梅匡竹一拍桌子,怒道:“肖捕头是怀疑凶手就在我们其中了?”

肖不平淡淡一笑:“在案件未真相大白之时,一切皆有可能。”说着无心听者有意,众人对视一眼,各起戒惧之心,彼此距离在无形中拉开了。

肖不平续道:“还有一点,凶手肯定深谙西洋钟表机械之术,不然怎么能制造出如此多的钟表轮盘。不知萨教士可曾向人传授过钟表制造术?”

萨乌敌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肖不平道:“谁和你接触多呢?只要和你接触多了亦可偷艺。”

萨乌敌没反应过来,连指在座几人:“和我是朋友,都是,在座的。你也是,年轻人。”教堂以礼拜之名,白日聚众宣淫,在座诸人都参加过,只是心照不宣而已,听了他的话都觉得尴尬。

肖不平似笑非笑道:“只要和萨教士接触得多,便有机会窃得钟表制造术。这么说来,在场的只有肖某没有嫌疑了?”

傅尔戴嗤的一笑:“你一个痨病鬼,便想去做礼拜,只怕也是太监娶老婆,有名无实吧,又有什么可得意的。”

这话歹毒异常,肖不平却不以为忤,打个哈哈,岔过话题道:“最重要一点,凶手杀这么多人,作案动机为何?大家可曾想过。”

钟三昧道:“塔上不是说了么,阳间污秽,凶手要惩恶扬善,光大正义。”

肖不平道:“这只是表象,凶手大张旗鼓搅得举国不安,民怨沸腾,国基动摇,这样一来受益者是谁?”

隋狂楼道:“这受益者可就多了,在野者可趁势鼓动乱民蜂起,揭竿造反;在朝者可借机发动政变,篡位夺权;在外者可趁势挥兵,吞城略地。哪一个能够坐实?肖捕头,现在我等已是朝不保夕,你还是谋一良策对付凶手,不要在此摇唇鼓舌,浪费时间了。”

肖不平看他一眼,摇头道:“既然隋太傅心急,我就不废话了。我等不能抗旨再启鬼塔,但也不必束手待毙。鬼塔上都写有凶手行刑的手法,比如武太师的毒刑,采花郎的宫刑。”说着拉过属于自己的那座鬼塔,“肖某的塔上写着斩刑,这样一来,我只要注意手持凶器之人便可,至于饭菜有毒无毒之类便无须提防。如此防范,事半功倍。只可惜各位都将塔上字迹勾抹掉了,但想必大家都记得凶手行凶的手法,现在不妨说出来,肖某据此为诸公谋划破解之法。”

众人一听,都觉得他言之有理,但此事属于个人隐私,不好宣诸于口,正犹豫间,隋狂楼哼了一声:“鬼塔上所言自是鬼话,岂能当真!若是凶手借此偷梁换柱,明写斩杀,暗中下毒,我等岂不中了凶手的圈套。肖捕头故意引人入彀,是何居心!”这番话连消带打,端得厉害。众人听在耳中,更觉有理。

肖不平一阵猛咳,咳罢冷笑道:“在下每指出一条明路,太傅便将大家领入另一条岔路,也不知是何居心?头一日凶案发生的凌晨,我到教堂去找萨教士,正巧碰见太傅从那里出来,行色匆匆满头大汗,随即我便在教士的寓所里发现了那座鬼塔,这未免太巧了吧。而且太傅背后的檀木匣子颇有古怪,可否打开让我等一观?”这番话犹如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砸下来,不给隋狂楼一丝喘息空间。众人猜忌的眼光纷向隋狂楼投来。

武太师一死,隋太傅已独揽朝纲,鬼塔行凶,受益最多的便是他。被鬼塔所杀之人,多是武太师一系,太傅一系虽也偶有被杀者,但焉知不是他在刻意转移视线。况且他是主和派头脑,与鞑靼可汗交善,若搅得大明内乱,然后与鞑靼内外勾结,篡夺江山,便可分茅列土,称王称帝。再说武太师喝的那杯毒酒,也是隋太傅饮酒之后……况且他武功奇高,夜半行凶偷放鬼塔实非难事。难不成他就是包阎罗?一念及此,众人看他的眼光不免复杂起来。

隋狂楼恼羞成怒,额筋突起:“你敢怀疑老夫?”

旁边的萨乌敌急忙打圆场道:“那日,你来之前,从教堂出去,隋太傅,未到寓所,鬼塔不是他放的,我以主的名义保证。”

肖不平似笑非笑盯着隋狂楼:“太傅去教堂有何贵干?莫非……”

隋狂楼暗骂萨乌敌帮倒忙,哼了一声:“去教堂能干吗?无非去作弥撒。肖捕头不想看看老夫匣中何物么?”三下五除二解下木匣,打开,众人一看,但见里面横卧一具桐木琴,琴尾尚有火灼焦痕,琴颈刻有“焦尾”二字,乃是琴中神品焦尾琴。隋狂楼将琴取出,匣底空无一物。又将琴放入匣中,背在身后:“每当烦躁之时,老夫便抚琴自乐,不知有何不妥之处?况且诸位身上皆佩利刃,大刀斧钺等随处可见,肖神捕以此判定凶手,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肖不平冷笑一声,刚要开腔,忽然门口有人叫道:“肖大哥,我来了。”声音清脆甜糯,众人循声望去,眼前都是一亮,傅尔戴和萨乌敌眼睛都直了——但见武玲珑一身白襦素裙,身后背着一尺见方的画板,如风中摆柳,袅娜跨过门槛,直接跑到肖不平身前,说道:“肖大哥,你忙完没有?忙完了教我画画。”父亲新丧,她眉眼间还是隐含哀伤。

肖不平微微一笑:“马上就好。”看着隋太傅说,“按照塔上所示时辰来看,太傅是最后一个死的,自然不屑在下的剖析,只是这第一个死人,却不能不急啦。”说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猛咳,嘴角咳出血来。众人见他如此,都疑心他有肺痨之症,纷纷避让开去,生恐被他传染。武玲珑不退反进,取出手帕,轻拍他的后背,为他拭去嘴角血迹。

按鬼塔时间计算,第一个死的是胡全第。他自然比旁人更加恐惧,站在老远,叫道:“肖捕头,你可要尽快查出凶手,下官有一祖传秘方,专治虚劳沉疴,你若能救下官一命,我愿违背祖训将秘方献上。”

肖不平止住咳嗽,缓缓道:“在下病入膏肓,除了……便无药可救,不劳胡大人费心了。我有一句忠告,大人须谨记在心,小心凶手用塔上所言的手法行凶。凶手在暗,我们在明,我一时也无法窥其真容,所以大家须万分谨慎。为免被各个击破,大家今日便委屈一时,在府衙里的厢房住下如何?”人多力量大,众人早有此意,何况各人宅中凶手任意出入,更不安全。当下点头应允。

肖不平转头向钟三昧拱手道:“大人,请调集一千甲士将府衙团团包围,没有您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出,晓谕将士互相监督,若有违令者格杀勿论。后厨备下晚饭后,立即遣散所有闲杂人员。大家用膳之时,一定要先以银针家犬试毒。我就不相信,在我肖不平的眼皮底下,凶手还能继续杀人!”

瞧着肖不平和武玲珑联袂出门的亲密背影,傅尔戴霍地握紧拳头,阴鸷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