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相国府到阮府的车程不过一刻钟,阮柔坐在车上思量着事,便已忘却了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觉着马车外的喧嚣归于一片沉静,心不安,这才撩起帘子往外看。
“停车!”她皱着眉头喊了这么一声,惹得一旁昏昏欲睡的桐离猛地惊醒。
“小姐……怎么了?”
“这不去阮府的路。”阮柔的脸色沉了下来,眉头都快皱成了“川”字。
眼下他们已然到了京郊,可马车却还在往更远的地方走。这条路她尚有印象,几月前才与闻延一同走过。
北上的路,那时他们赴爻州探亲的。
马车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不知否阮柔的错觉,她甚至觉得车速还在她喊停车后变得越发快了。
胸腔里顿时像憋了一股子怒火,阮柔直接掀开了马车厚重的车帘,“我说停车,听到没有!再不停下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相爷的孩子若有长两短,你们便都要给他陪葬!”
“吁——”
一阵刺耳的嘶鸣过后,马车总算停了下来。
“夫人,您不能下车,夫人——”
没等赶马的车夫话说完,阮柔已然作势要从马车上跳下。
她已猜出今日之事的授意者,但她不明白,之前明明约定好的过完年再去爻州,怎地非要这样骗她。
“让开,我要回去见相爷。”
“柔儿!”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已传到了前面的阮屹那里,他慌忙过来阻止自己妹妹这疯狂的举动。
“柔儿,你先冷静下来,有话好好说,别伤了自己。”
见到阮屹,阮柔心口堵着的气总算畅通了些。她眼底通红着望向面前的哥哥,“二哥,你告诉我,我们今日要去哪儿?”
阮屹面露难色,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阮府。”
“你骗我。”阮柔恨恨地看着他,眼底的失望掩盖不住,“闻延他到底让你带我去哪儿?爻州?”
郊外的冷风呼啸着,直直地往人的斗篷里钻。这条路上本就人迹罕至,这会儿更显得荒凉。
阮柔死死攥住阮屹的衣袖,“二哥你告诉我,他不要做么危险的事?不然……”
不然为何要用这种方法,这般着急地她往外送?
阮屹叹了口气没说话,答案却已不言而喻。
“柔儿,相爷他自有安排,你我都无法阻止。不吗?”他尽可能地想要安抚她的情绪,“我们先上车,二哥慢慢给你解释可好?”
“二哥,”她红着眼叫了阮屹一声,攥着他衣袖的手渐渐滑落,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本该和他一起面对的……”
“错了。”阮屹将自己的斗篷卸下来紧紧裹住面前那依旧娇小的人儿,“柔儿,你对他有多重要我们都心有数,若你真的想陪他面对,也并非定要在同一处,按照他的安排去爻州养胎,如他也才能安心应付这边的情况。”
“保护好自己,不成为他的软肋,才你该做的。”
华灯初上,阅宸宫的御书房里只听得笔尖落于纸上的声音。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巩幸躬身朝着案前那人道:“陛下,昭妃娘娘求见。”
李修虔的眉头微皱,语气里带了隐隐的烦躁,“朕不说过让她老老实实在宫里养胎,莫要出来随意走动吗。”
“这……老奴也不知。”
“罢了。”李修虔将手里的笔搁置一旁,抬手捏着眉心无奈道:“让她进来吧。”
“。”
杜鸣乔被婢女扶着款款进了御书房,在厚重的锦裙跟斗篷之下,她已然快要遮掩不住的肚子。
她躬身行礼,“陛下万安。”
李修虔及时摆了摆手,不悦之色染在眉宇之间,“不必行礼了,小心朕的孩子。”
杜鸣乔面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她抬起头来,唇角依旧挂着浅笑,像她以往一样温柔又多情。
“多谢陛下。”
从前李修虔喜欢她这副模样,但如今看到却只觉得心头烦闷,脸色都跟着沉了下来。
“有话便说罢,早些回去,免得让人瞧见你这肚子。”
话音一落,御书房便陷入了片刻如死一般的寂静,杜鸣乔只定定地望着面前那人,半晌也不曾开口。
李修虔感受到她的目光,越发的不耐烦,“这样瞧着朕做么。”
“没么。”她垂下眉眼,面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凉,“只觉得陛下如今不同了。”
从前这人无她任何要求都会答应,但凡她杜鸣乔想要的,便没有么得不到,哪怕让他青梅竹马的皇后寒心。
他给了她无限的宠爱,也给了她后宫无数女人的嫉妒。
可如今,却也终因为皇后而将她冷落。
杜鸣乔从来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一天沦落为李修虔讨温姝开心的工具。
“等你的孩子生下来,朕会将他交给皇后抚养。这也算你为自己的孽债赎罪了。”那时李修虔的大手轻覆在她的小腹上,眸的目光再温柔疼惜,也抵不过那一句话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