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朝堂之上一片肃穆。
“陛下,昭妃娘娘诞下您登基后的第一子,亦是皇长子,十分尊贵。可其母无论是出身亦或是品行,皆难担对皇子养育教导之重任。”有人沉声如是上奏。
高坐于龙椅之上李修虔垂眸瞧了他一眼,目光不经意间略过正站在队列之首闻延,“爱卿是为何意?”
“皇子尊贵,臣以为,当应由皇后娘娘亲自抚养。”
闻延听着倒是无甚在意,可另一边的温大军便是不同了,拳头都暗自握紧。
偏李修虔看向了温贺明,“朕也正有此意,不知温军意下如何?”
温贺明不曾抬眼去看皇帝,只垂眸拱手,哑着嗓音道:“皇后娘娘虽是老臣之女,但更是陛下之妻,是大晟朝皇后,臣不敢做主。”
堂上静默了片刻,皇帝暗自将阶下众人扫视一遍,终是沉声说了一句:“那便定了吧。”
“陛下圣明。”众人躬身齐道。
对于这样的场面,李修虔自然再熟悉不过,这会儿只摆摆手,“朕乏了,退朝吧。”
“恭送陛下。”
巩幸扶着李修虔从龙椅上起身,待出了大殿方才压低声音问道:“陛下还是要去皇后娘娘那儿么?”
李修虔脚步顿了一下,眉头微拧思索片刻。
天色清明,却抵不住寒风阵阵卷携着宫墙上积雪,一下一下地掠起他厚重斗篷。
“去看昭妃吧。”皇帝沉声道。
巩幸答应着扶主子上了坐辇,“摆驾念芷宫!”
皇帝仪仗尚未行至念芷宫门口,便见一宫女匆匆忙忙跑了出来,慌不择路般朝另一边跑了几步,忽的想起什么,转身朝着这边而来。
“站住。”巩幸人给拦了下来,“这是圣驾,你慌慌张张地冲撞了陛下,是有几个脑袋能掉?”
那小宫女慌忙跪在地上叩头,“陛下饶命!奴、奴实在是一时慌乱记不起录来,才、才……”
李修虔自然没闲功夫听她废话,只沉着脸色垂眸睨她一眼,“念芷宫?”
“是、是……”宫女颤巍巍地答应。
“何事惊慌。”他问。
那宫女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之事,脸色都白了,“陛、陛下,我家娘娘她……”
李修虔淡淡眉头不由紧皱,等着她的下文。
“娘娘她怕是得了失心疯了!”
…
马车停在相国府门口,一道黑影闪过,方才空旷的马车旁多了一道年轻身影。
桑止为闻延开马车门,阶凳摆好,等着闻延下来。
“相爷,蛊毒已起效。”
“恩。”那人从车上款步走下来,负手立,仰头瞧着府门上皇帝亲题“相国府”三字,眸中寒凉至极。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只是可惜阿娘有早已不在,瞧不见这场好戏开场了。
这般想着,闻延轻轻摩挲着拇指上那枚温热的玉扳指,转而快步了相国府大门。
一致渊阁,便听得他询问阮柔赴爻州之事。
“夫人那边如何了,七娘可接到人了?”
“七娘已赶到,随行之人也添了几个暗影军在暗中保护着,相爷放心。”
依旧是一声浅淡的“恩”,但眼下闻延这声更像是松了口气,与在府门口听说杜鸣乔身上蛊毒已起效时的截然不同。
“叫方海林来一趟。”闻相爷背对着桑止站在暖炉前搓了两下冰凉手,“再派人去请了江秉文,从侧门进。”
“是。”
“哦,”闻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接着道,“他若是不愿,便将这个给他。”
他说着指了一下桌案上摆着信封,仍旧悠哉悠哉地站在暖炉前暖着冰凉大手。
自他十六岁习武而来,时常便是这般浑身冰凉,尤其到了冬日里,更是难捱。大抵是因了那会儿没日没夜拼命地练,冬日里累了困了便在雪堆里躺上片刻以保持清醒,至此落下了病根。
不过每到这个时候,都能让他更加清晰地想起自己心中的仇恨,也就更恨坐在龙椅上那人。
听得桑止拿了信封出去,闻延这才坐回到了案前,执起笔来打算给正远赴爻州那人写封信以抒思念。
“吾之爱妻,数日未见,思汝甚浓……”
“夫人这几日可有不适?”付七娘小心翼翼地扶着阮柔从车上下来,“如今温将军那边相爷已然谈妥,已商定了计划,依旧是十五执行。我们时间够用,夫人不必过于着急,小心腹中孩子。”
道理阮柔都懂,如今所有人都觉着她腹中孩子最为重要,可若是孩子父亲出了什么事,她也会内疚一辈子。
“我知晓时间充裕,可早些回去见他,我才得以安心。”
付七娘没说话,这几日她越发觉得阮柔与那时闻延带去爻州小姑娘有了不同。
那会儿的阮柔是个柔柔弱弱,与付七娘印象中那些京中夫人小姐们无甚不同。但回京路上这几日,她却见着了一个沉稳冷静相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