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躁,稳重却也胸有成竹。
想来回京后阮柔也是经历了不少,才能在这样短短几个月中变得这般成熟。
她这般想着同车夫交代了几句,后随阮柔一同了客栈。
一路上需要掩人耳目,故两人皆是换上了村妇一般的着装,瞧起来朴素不起眼,以至于掌柜见她俩来都没给什么好脸色。
“掌柜,来一间大点的房。”付七娘下意识地将店内装潢扫视一眼,担心着阮柔能否住得舒适。
可掌柜注意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白眼一翻,“就剩一间小了,我看你们大也住不起吧,就这间吧!”
他说着一块破木牌子扔到了桌上,揣着手一副“爱住不住”模样。
付七娘从前在爻州也是个叱咤风云角色,这会儿被人瞧不起心中难免不快,说着便要伸手训人,“你什么意思?没瞧见我们家夫人还怀着——”
“七娘,”阮柔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摇头,“没有大的就住小的,我无妨。”
现下她们本就不宜暴露行踪,以往凭相国府财力阮柔自然是想怎么挥霍都行,但眼下她们与相国府无半点关系,低调一点也未尝不是好事。
阮柔既然这么说了,付七娘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横了那掌柜一眼,拿了房牌扶阮柔上楼寻找房间。
推开门便是扑鼻而来的一股子霉味儿,付七娘忙扶着她往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头恨不得立马下去骂人,幸得阮柔及时将人给拦下了。
“忍忍吧,凑合一晚,明日一早便要启程了。”
阮柔身为主子是孕妇,都说了不嫌弃这样的环境,别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七娘依旧忍不住骂骂咧咧,让阮柔在外面稍候一会儿,自己亲自进屋通风打扫了一番。
“这什么破店,就这环境也好意思收钱?比我酒楼还坑……”
“嗤。”阮柔瞧着她这副模样,想起初见时那个蔼亲切付七娘,忍不住笑出了声,“七娘从前也定是极惹淑妃娘娘喜爱的吧。”
付七娘动作僵了一下,垂下眉眼叹了口气,思绪飘了很远。
“我同淑姐姐本就是出自同一门的姐妹,从小一起习武,学习如何当一个合格的细作。曾经她容貌美艳,勇敢且温柔,这些皆是我所不及……若非那场选拔,她或许也不会变成那般模样……至今我都觉得所谓荣妃娘娘并非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淑姐姐,可这就是身为一个细作命吧。”
对于闻延母亲的事情,阮柔向来不会过多询问,况且自从嫁予闻延后,她便极少根据别人口中描述来评价一个人。
她坚信,若非真正接触过,如何得知一人真正的样貌与品性?
就像闻延从荣妃那里听到的,先帝不过是个负心之人,是违背了盟约的小人;可对于大晟朝百姓来说,先帝却是个为国开拓疆土,政治清明的好君王;从付七娘口中得知的,先帝偏又是个重情义,对荣妃母子仁至义尽……
毕竟人们总是会选择自己愿意相信,并非去相信事实模样。
这无可厚非。
阮柔之所以选择回京阻止闻延,也只是想让他听一听付七娘所言,认真思考清楚,不要冲动地做下会让自己后悔事情。
“七娘,”她抬手抚了抚付七娘手背,“别太难过了。”
付七娘笑了笑,眼底泛着浅淡的红色,“屋里已收拾好了,夫人去稍坐,我去叫人做些热饭菜送上来。”
眼看着人出了屋里,阮柔方才在床边坐了下来。
其实这一路上她多次有过不适,但都忍下了,也是想着要早些回京,好将那些事情早些告诉闻延。
这般想着,她垂下眼轻抚了两下隆起的小腹,仿佛已经感受到了腹中孩儿的心跳。
“孩子,娘亲知道你最懂事了。一定要乖乖,这样我们才能早点见到你父亲,知道吗?”
…
付七娘端着饭菜进屋时候便见着阮柔倚在床边小憩,她过去给盖了条毯子,正犹豫着要不要把人叫起来吃些东西,便见阮柔缓缓睁开了眼。
“七娘你回来了。”
“恩,夫人起来先吃些东西再睡吧。”她说着扶阮柔起身坐到桌前,饭菜在桌上摆好,“这里没什么太好东西,夫人先就着用些。”
阮柔笑着让她坐下,“没事,我随便吃几口就行,你也一起吧。”
付七娘本就格外喜欢阮柔性子,一路上两人更是建立了深厚感情,这会儿也就饿不曾拒绝,坐下来陪她一同用饭。
“对了,我适才接到京中传来的消息。”七娘说着给阮柔盛了碗青菜豆腐汤,“方海林前日在家中暴毙,方淑尤知晓噩耗后动了胎气,难产死了。”
阮柔手一僵,掌心顿时一片冰凉。
忽的想起从庾祀庙回来后那人说的那句“交给我便好”……
她终究还是忘却了,闻延对自己再温柔体贴,以命相护,他也依旧是那个在大晟朝令人闻风丧胆相国大人,世人的命在他眼中不过如草芥一般。
“那……孩子呢?”阮柔颤巍巍地问出声。
付七娘倒是不甚在意,语气轻快如常,“对外宣称一尸两命,但孩子估计已经送到将军府了。”
阮柔稳了好一会儿呼吸才让自己看起来如平常一般,末了也只是应了句“那便好”,毕竟罪孽是父母造下,不该由一个尚未出世孩子承担。
只是方伯伯……她没敢再多想什么。
大抵是看出来阮柔心惊,付七娘这才挖空心思安慰道:“这应当也是江家和温家决定,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夫人放心吧,主上无论如何也不会您置于这般险境之中。您与孩子皆会平安。”
阮柔放下筷子,淡淡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