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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轻知重有进有退,与采购总监大叔的每一次对峙都是礼节俱在的,关起门来怎么臭脸都行,与对方对上面的时候还是职业得体,温和坚定的。事实上沈冰菱对于采购大叔这样与她养父及其工友们的工作背景有些相似的人,是比公司里其他那些阳春白雪出身的高管们更有沟通经验的,相处起来也更习惯更自在。

巧妙的手段当然也是要有的,但沈冰菱从未狼狈到要拉几位总裁来撑腰,尽管老总们是一直对她关照,必须铁腕把关,保证公司利益与安全,若是放在几年前,二十来岁的时候,她可能还会将这些话语,这等态度,当作自己的令箭,可现在她已明白,说不定采购大叔那边也有令箭呢?——“一定要灵活机变,只要能价廉物美,我们也要与人方便嘛”之类的。

作为老板,那当然是样样都要的,而作为下属,为了实现这样的目标,那就只能是把各自的份内工作做到尽可能的最好。

同级与上级那边有压力,下属也不省心。事情多人员多了,碍于职位与薪资预算的限制,少不得要招些大学刚毕业的新手进来,培训阶段尚未用顺手的时候,总是幺蛾子一大堆,虽然老员工会带新员工,但有些事沈冰菱也总免不了要亲自过问,至少完全不知道、想求个眼不见心不烦,那是不可能的。

陈总已经好几次摇着头同情地说:“唉,像你当年那样一上手就好用的新人可真不多,我那是运气好啊!”

总的看下来,沈冰菱这工作压力大还有点糟心的一大表现,大约就是……不怎么发朋友圈,嗯。

呵呵开玩笑而已啦,沈冰菱几乎从来都不发工作内容的朋友圈。她不是销售,不需要销售产品,不需要营销自己的公司,也不需要为自己这个人打call。她的能力领导知道同事知道同行知道猎头知道,足够了,并不需要卖弄炫耀自己的工作如何高大上;而要是吐槽种种不顺,则更不职业,容易埋雷;若说用凡尔赛文学体去名吐槽实显摆,那就更不是她沈冰菱能做得出来的了。

事实上,自从……自从当年决定与程令卓结婚,她本来就不常发的朋友圈,就已经彻底关闭了。

工作不需要也不方便晒,个人生活……更不方便晒。

其实她一直都过得不错,典型的中产上层生活吧,孩子……也很可爱很优秀。

可她家的情况太特殊了,再怎么得意幸福激动,也不好高调展示。透露的信息越多,越容易引发别人的探问,她可以不在乎,就怕对孩子不好。

兴奋冲动中想要与朋友分享孩子带给自己的喜悦与感触,她和程令卓交流就已差不多够了,还可以将照片发到几个最要好的密友群里。本来么,生命中真正值得在意和维系的,不就是那些最重要的人吗?

诚然,于她,还有孩子而言,最最重要的那唯一一个人,却始终会被排除在这些私密的分享之外,这是最大的遗憾了。

这天下午,沈冰菱看着系统里那份刚才被驳回现在又几乎原封不动地提交上来的合同,终于忍不住火了,把那个冥顽不灵的合规专员小邬叫过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修改意见你之前自己没发现也就罢了,怎么我都一条一条列出来给你了,还都没改就又发了?”

小邬挠着头,满脸无辜:“采购部那边说这单子要得急,厂里说今天必须敲定付款好让对方有足够的时间备货,因为马上国庆节了,途经省份有的会有运输限制,所以要提早一点发货……”

沈冰菱撇了撇嘴:“所以就被对方拿捏住了是吗?人家不肯改?”

“嗯……采购那边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责任条款里面不就是把赔偿写成处罚了嘛,那不都是一个意思嘛……”

沈冰菱顿时柳眉倒竖:“是不是一个意思我还不知道吗?处罚那是有权部门才能做出的,我们凭什么去处罚人家?我们只能主张赔偿!还有,这都什么年代了,《经济合同法》都废除十几年了,还按照《经济合同法》?这将来要是打官司打到法院,就算法院依据合理释义做出有利于我们的裁决,你们不嫌丢人吗?这可是从你们手上过的合同,大学四年书都读哪儿去了?司法考试怎么过的?他们嫌麻烦,那为什么不肯用我们的合同模板?你跟采购说,我这儿过不了,请他们再想想办法!”

小邬走了之后,沈冰菱烦躁地看看时间,已经四点半了,采购那边既然打招呼说今天一定要付款,那少不得加班也要等到把合同通过了,至于财务部那边如果也被拖累着加班会不会迁怒于他们法务部,那暂时也顾不上了。

根据之前的沟通效率,算上采购部着急,再提高一倍速度吧,那也不到五点半完不了事,就算其他工作都可以先搁下等明天,她也是无论如何赶不上六点钟到达沈佳俊的学校开家长会了。

从公司到孩子的学校,路况通畅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开车是四十五分钟,何况五点半以后进入红色堵车时段,等她赶到学校,怕是家长会都结束了吧。

仿佛感应到了她的焦虑与为难,程令卓恰在此时发了消息来问:“今天是不是佳俊学校开家长会?你去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