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像他们曾经公平竞争过一样。
她幽幽地道:“迟以恒,你早就比我明白的,不是吗?我不能跟张之俊在一起,也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他是你侄子,你以为这件事能瞒到什么时候?”
迟以恒脸色一白,身体晃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沈冰菱怎么知道的?
程令卓告诉她的。
那天,在迟以恒告诉她张之俊是她弟弟之前,程令卓找到她的办公室,将这个噩耗说给她听。
他和迟以恒一样坦言相告:“冰菱,我承认,我去调查张之俊,是想要找出能够拆散你们的方法。我知道你这次是动了真格,你从来没爱过迟以恒,但你真的爱张之俊,所以,你真的会嫁给他的……”
说到这里,他眼睛里流出来的痛楚也是真诚的:“但我也必须实话实说,在发现他和迟以恒的关系的时候,我后悔了。我不该去查的……可是现在这件事让我知道了,我又不能不告诉你,总不能让你真的走进了他们家,再去突然面对这一切吧……”
迟以恒是张之俊最小的叔叔,是张之俊爷爷二婚的孩子,而张之俊爸爸不但是爷爷头婚的孩子,还是老大,所以年龄差距极大。
也可以理解小儿子为什么会随母姓迟,年轻的妻子头婚嫁二婚男,自然是更受宠也更有话语权的。
所以,本来谁能想得到呢?姓不同就不必说了,张之俊的父母听起来,层次和素质还都比迟以恒低那么多,谁能将他们联系成一家人?
虽然迟以恒也算不上多好的人。
事实上,迟以恒确实是张之俊爷爷几个子女当中最有出息的一个,或许不光是因为他好运气地汲取了来自父亲的最精华基因,年轻的母亲素质也更高,也因为出生晚赶上了好时候,他受到了最良好的教育。
而张之俊的爸爸,则是最没出息的一个。
年轻时的张之俊爸爸简直就是个十足的败家子,几乎可称得上是吃喝嫖赌烂人一个,每每在拖累父母和兄弟姐妹的边缘游走,大牢倒是没坐过,但短期拘留可不止一次两次。
既然违法乱纪都不在话下,做出跟有夫之妇搞在一起这样差劲的事来,人家肯离婚再嫁还带来个这么好的儿子,张家二老也没有什么挑剔嫌弃的余地。
是二婚的农村妇女又如何?难得还算干净,长得齐整还肯嫁他,好人家的女儿谁愿意跟他?
现在在大家的默认当中,坐拥一定资源权力的人似乎都会徇私,但是老一辈不是这样的,张之俊爷爷那一辈,不乏称得上清正的人物。想着这个长子的终身,就算真有一时犯糊涂的好姑娘愿意嫁他,父母双亲包括继母弟妹也要心中忐忑,担心好景不长作下更大的孽来。
好在张之俊的妈妈虽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两个一物降一物以毒攻毒的,倒还真是一对,在一起之后居然就此安定了下来,人越来越收敛了,日子也越来越正常。
张之俊小的时候,爷爷担心他被这对不着调的父母带坏,索性将他带在身边;而张之俊也很争气地避开了父母的不良榜样,出淤泥而不染。待他大些回到父母身边,也知道默默将父母残存的不良行为习惯当反面教材,他们的毛病他没有,甚至其他家父母未必能教孩子做到的,他也能做得更好。
那天,程令卓最后说道:“冰菱,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冤枉,迟以恒挑拨了我们,让你误会了我,所以这么多年来你才一直那么恨我。可是现在我觉得你恨我是对的,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带你去跟迟以恒吃饭让他见到你、如果我没有那么积极地推你去给他侄子补课,后来……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一切……我们好端端的毕业结婚,一切风平浪静,你也不用去承受这么多痛苦……”
那一刻,沈冰菱肝肠寸断。
这是分手之后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完全同意程令卓。
是啊,如果当年那些事没有发生,那就好了。
如果那些事没有发生,她只是与程令卓好好地做一对普通的校园情侣,毕业后一起打拼,结婚生子。过来人总说的那句平平淡淡才是真正的幸福,她在此时终于明白。
从前她从未后悔与迟以恒在一起过,哪怕在纠结着是否接受张之俊的时候,她都并未后悔。有过前任太平常了,那不但不是她的错,甚至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只是经历,如何算得上是错误。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就在她决定委身迟以恒的那一刻,其实她的人生之船已驶到大海的尽头并坠入深渊,只是她太渺小,如同许许多多的人,在经历巨大的转折时懵然不觉,根本不得而知罢了。
——沈冰菱看着迟以恒:“其实你一早就有这个杀器,信手拈来就能让我和张之俊分手,可你一直守口如瓶按兵不动,等了这么久,不就是去搜集他是我弟弟那组资料去了吗?说起来……你那时候用来当借口骗我的那个侄子,还有你想要强-暴我的那天,突然出现在你家门口救了我的那个人,就是张之俊吧?”
提到这个名字,她眼睛里还是立刻就有泪花泛起。
原来早在数年以前,他们俩的缘分就已埋下,所谓的孽根深种,真应验到自己身上,才明白是多么苦涩的滋味。
迟以恒终于着了慌,他一把握住她的肩膀,声音发起了抖,狂热的眼神发出了一种失智者特有的锐亮:“菱菱,我不在乎!我和张之俊共同的亲友当中没人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也没人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们尽可以当没这回事,不是吗?张之俊那么爱你,我们跟他好好谈谈,他不会说出去的,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不会有问题的!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也不是不可以跟他们断绝关系永不来往!反正、反正我跟他们的联系就在老爷子身上了,老爷子都这么大年纪了,也没几年了,到时……”
沈冰菱笑起来:“迟以恒,你还真是……”她望向一边,思索着合适的措辞,“最近流行的那句话说的就是你这种人——有钱,就是任性啊!”她转回来,脸上的表情忽然之间又冷了下来,冷到寂然凄楚,“可是如果有钱就能解决这个问题,那就好了。你觉得我会让张之俊去承受这种痛苦吗?我如果真要不顾一切,真要任性,也不会跟你在一起,我会跟张之俊在一起,因为我爱的是他,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那至少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