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百五十七万八千一百二十六块五毛三分。”凌筱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知道这绝对是一笔不应该属于这个家庭的巨款。
“很多吗?”凌卫平悠悠走回桌前坐下,端起酒瓶小抿了一口,又直接拿手捻了两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嚼吧嚼吧。“这还不是这张卡里全部的钱。大概还有价值一百多万的股票在它关联的股票账户里。另外,你们如果去银行查这张卡的流水,它里面最多的时候有一千二百多万。是我们前两个月一时大意理解错了消息,又逢美股暴跌,才亏得只剩下这么多的。
吕文武还是很清醒的。“老凌,你的意思是你的钱都是炒股赚来的。那和你经常半夜三更去垃圾场有什么关系?”
“不是我炒股,是有人帮我炒……咳咳咳……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凌卫平又拿起啤酒灌和吕文武碰了一下。“继续啊。怎么,看到这么多钱已经盘算着要抓我了?都不敢跟我喝酒了?”
“没有,没有。”吕文武赶紧喝了一口。
凌卫平问他:“小吕,你看过我的档案。应该知道我当年是乔国铝的技术员,后来被开除了。对吧?”
“对!”正是这条记录让凌卫平在吕文武的潜意识里留下了一个很不好的印象。
“当年我确实是犯了很大的错误,这个我不想多说,和这事情也没关系。”他指了指凌筱手上的银行卡。“但是呢,当年被开除对我一家的生活确实是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就在我被扫地出门之后不久,小小的妈妈跟我怄气往外跑,被车撞了,没救过来。小小啊,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我。”
情不自禁,凌卫平的声音有些哽咽。吕文武看得出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而一旁的凌筱则是忧心忡忡地看着父亲。
缓了口气,凌卫平继续道:“其实我和小小妈妈感情很好的,我们初中高中都是同学。她走了之后我真的很想和她一起走,但是我不行,我还有女儿。就算是再苦再累再多委屈我也必须把她拉扯大。所以我没有资格去死。”
“爸爸”凌筱能感觉得到父亲这话是发自肺腑的。
凌卫平仰头眨巴眨巴眼。“我是被开除的,名声不好。乔西这一片当时还是国企居多,没有企业愿意要我。小小还小,她奶奶当时还在世,我又不可能去外地打工。我一个技术员脱离了企业很难发挥特长,想来想去就开了这家小小书店。刚开始还好,还能勉强糊口。后来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得到,实体店铺的营业情况每况愈下,小书摊更是死绝了。我敢说你们在整个老城区转一圈可能就只能找到我这一家书店。”
吕文武点点头,这绝对是实情。
凌卫平估计是回忆起当年的辛酸,微微的摆头。“但是,生活还是得继续。小小要读书,要参加课外培训,要到外地去参加数学比赛,以后还要读初中、高中、大学,要出国。我一个大男人不能没有收入。我当时真想过很多办法,我到夜市摆过摊,到餐馆洗过碗,但这些都不符合我的个性,也都不是长久之计。后来我就想,我好歹是个知识分子,靠力气吃饭相当于以己之短博人之长,我还是得靠脑子。”凌卫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灌了一口酒。
“但是具体怎么考脑子吃饭我其实没想得太明白。想来想去,我想到可以结合我的专业知识写文章,不是小说,是那种偏技术的分析和评论。改革开放正当时,乔西那时已经开始大规模招商引资。我就调查这些厂的产品质量、技术路线,后来还涉及到他们的商业策略。一开始我把这些写出来寄给杂志社,后来互联网起来了我就发给网站,再后来发给公众号。我的笔名叫‘乔西老凌’,你们可以去搜,十多年了一直没有改过。还是写过不少东西的。”
凌筱看到吕文武还真就掏出手机把“乔西老凌”这个笔名给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