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张谷神感到恐惧的是,这些行人都长着兽耳或犄角,有的甚至拖着长尾,这些兽类特征就像书中看过的化形妖蛮,皆是“卵化湿生,披鳞带角之辈”。
男孩手脚僵硬,升起的获救希望又沉落心底。
书中说妖蛮茹毛饮血,少有教化,秉性凶残,好食生人,若被此处的妖蛮捉住,我岂不是送上门的血食?张谷神这样想着,却使唤不动身体,呆滞地站在原地,似乎已经耗尽了体力。
“细哥,你看这里有个小鬼!”
“啊,莫要吃我!”
张谷神衣领一紧,就感觉自己被提了起来,一个长着角的光头男人拎着他打量,这个男人身上一股呛人的异味,脑袋和肩头上还纹着五颜六色的刺青,鼻翼上挂着小金环,在张谷神看来就是一个黥首妖蛮,要把自己生撕活剥。
光头男人奇怪地看了一眼张谷神,又把男孩用力举起,向不远处走来的几个人示意。
“细哥,看哦!”
“房仔,你条烂痰,细路仔都欺。”
为首的男人戴着墨镜,捂着脸,语气中充满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冤枉啊细哥,你看这小鬼身上还蛮有货的!”
“你唔好呃我,睇来系烂石嘢。”
叫房仔的男人一把扯出张谷神颈间的项链,那是一颗系在草绳上的乌黑坠珠,表面都是不规则的凸陷,远看就像一块硬邦邦的顽石。
这时的张谷神开始激烈挣扎,他伸出双手想要夺回母亲的遗物,却被男人狠狠制住。
“老实……诶哟!”
房仔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前倒去,拎着张谷神和项链的不由松开,然后一头栽在叫细哥的男人跟前,背后印着一块大大的脚印。
“没事吧?”
张谷神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看到自己被另一个男性抱在怀里,他穿着修身的黑衣,肩头和背都很宽厚,身上也没有呛人的异味,低沉浑厚的声音让男孩安下心来。
“房仔?”细哥吓了一跳,他蹲在房仔身边询问,却没有得到回应,愤怒得扯下墨镜,指着抱着张谷神的男人气急败坏道:“你个衰人,抽唔马仔,信唔信我抦你啊?”
高大男人没有回话,他弯腰放下张谷神,径直向细哥那伙人走去。
看到穿黑衣的男人一言不发地走来,细哥有些紧张,他后退一步,大声警告这个男人:“喂,你做咩……”
男人身高腿长,魁梧高大,就像一只山中熊罴,几步就跨过十米距离,一拳打在细哥腹部,让他把剩下的话都咽回口中,然后软软瘫倒在地。
“细哥!”
细哥身后的人惊呼起来,纷纷涌到男人跟前,要找回场子。
男人面无表情,他提脚一踢,若平地流星,踢在当先一人膝上,接着右拳横拳一扫就把这人扫到几米开外。
后面又一个长着犄角的人扑身而上,手中短匕狠狠向男人刺去,却被男人后发先至的左臂一下击在小臂,这一下势大力沉,一声骨裂脆响后手中的匕首再也握不住,被男人化拳为掌的右手推在胸腹中央,像一块柴木一样惨叫着向后飞去,把最后一人撞翻在地。
前后不过数息时间,五个大汉都倒在地上呻吟,男人摇摇头,看着他们骂道:
“几条烂痰,滚!”
“是,是,饶命!”
等到五人前后搀扶着离开,男人才走回张谷神身前,俯下身子轻声问:
“小朋友,你父母呢?”
张谷神眼眶一红,想到今天在国公府的遭遇,咬着唇低头不语。
男人的眉头皱了起来,继续问道:
“你还有家人吗?”
男孩依然摇头,像风中无力的小草。
“你家在哪?”
“……武安。”
听到从未听闻的地名,男人有些头疼,他直起腰背,思索着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男人沉思的间刻,张谷神也在悄悄抬头打量着他,这个帮助自己打退凶徒的高大男性没有长在头上的耳朵或角,也没有尾巴,这让张谷神倍感亲切,魁梧的身躯没有给他带来压迫感,只有淡淡的心安。
男人后退一步,想要去四处寻找认识这个孩子的人,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独自在荒野中的生存,这附近应该能找到他的家人或监护人。
男人的退步让张谷神心中一紧,或许是出于恐慌,亦或是鬼使神差的缘分,男孩伸手抱住了男人的腿,带着哭腔哽咽着低声开口:
“先,先生……我没有家人了,帮帮我……”
这个称呼让男人一顿,他俯身仔细打量这个男孩,黑色柔顺的长发上沾着几根草茎,脸上有些许污迹,但能看出五官俊逸,皮肤白皙,唇齿整齐洁白,手指修长似尖笋玉石,漆黑的瞳孔深邃清亮,像两颗星辰挂在夜空,男孩身上的衣物虽然褴褛,但能看出是炎国的古典款式,质地用料都远超平凡人家。
这是个很俊俏的男孩,但也能看出他的疲惫与不安,漆黑深邃的眸子因残留的惊惧而黯淡,裸露的脚丫沾满泥壤还有渗血的划痕,身躯在风中微微颤抖,活像一只从巢中失足摔落的雏鸟——他怕极了,也累极了。
男人叹了口气,伸手掸去男孩黑发上的草茎,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张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