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安息堂:修女也疯狂(1 / 1)

几乎在每个人的人生中都曾经历过或者即将体验到被抛弃的感受。只有修女能够免受此番折磨,因为耶稣基督永远不会抛弃修女。

——珍妮麦卡锡

《爱、与伪装:关于性、谎言与浪漫的真相》

我在早上5点15分醒来,但却不是自然醒的。我需要手机的闹钟功能叫醒我。然而自相矛盾的是,我又觉得手机的存在破坏了我到这里来的目的。我所追寻的,不过就是隐居的孤独感和不被琐碎事务打扰的清净。因此,我真心很想让手机保持关机的状态。

此处默默记下重点:买一个旅行用的闹钟。

虽然闹钟已经响过了,但我一点也不想起床。昨晚我在这个小房间睡下,并没觉得盖着的被单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此时此刻,被窝里充满着我的身体在一夜酣睡间产生的热量,将我与外面寒冷的空气隔离开,以至于我觉得自己睡的简直就是全世界最棒的床了。冰冷的空气肆无忌惮地侵袭着我露在外面的脸,令我不由更深地往被子里蜷缩起来。但是,下一秒我便想起在床的上方安装着壁挂式的电暖器。于是我以可以媲美光速的敏捷身手将胳膊从被窝里伸出来,毒蛇扑猎物般地去拉动电暖器的开关。紧接着,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我的胳膊又重新缩回到温暖的被子下面。很快房间便在轻柔的“呼呼”声中一点点被温热的空气所充满,我又重新将头埋进了枕头里。

我大概又躺了15分钟,任自己沉浸在一种半梦半醒的舒服状态里,直到听到唱歌的声音越来越响,才终于睁开了眼睛。歌声提示我夜祷开始了,于是我知道已经5点半了。修女们用温柔、甜美的声音唱出的赞美诗实在是太难以抗拒了,就像史酷比会追随着食物发出的香味那样,我循着歌声走到了修道院,并且从一个只供客人使用的入口走了进去。从这个入口可以到达一个小小的阳台,在那里能够俯瞰整个教堂的内部情况:全天候向人们开放的右侧大门,一排排的座位以及从上面看过去正呈星罗棋布状散落在教堂各处的教众头顶。阳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照耀着祭坛上盛着圣餐(圣洁的“圣饼”)的圣体匣发出金色的光芒。在圣坛前我只看到了一名修女,正安静地跪着祈祷圣体降福——她几乎呈完全静止的状态,就像经过了防腐处理后被固定在了那里。她的样子令我不禁想到了在过去几年里变得流行起来的“生活化”防腐处理“ertoparado”。这种新型的防腐处理又可以被称为“立枯”,就是由一名极具创造性的葬礼承办人,将死者固定成各种栩栩如生的姿态。有的死者会选择一些可以直接出席自己葬礼的姿势,也有人想将生命凝固在做着最爱之事的那一刻。有一位83岁的新奥尔良社会名流死后还戴着有粉色羽毛装饰的女用围巾和香槟色眼镜,另有一名波多黎各男人骑着他最爱的摩托车安息,还有个女人保持着一手举着啤酒、另一手夹着香烟的潇洒姿态。

不过在教堂里,没有酒和香烟,也没有生或者死。这是一个祈祷“永恒的圣体降福”的女修道院,换句话说就是,需要保证圣坛前每天24小时都有人以跪姿不间断地进行祷告。有时候是一些教会成员,有时候则是修女们。在教堂前面有一张时间表,上面登记着教众和修女们祷告的时间,而其间空白的间隔则会有居民出于虔诚的信仰而自发填满。目之所及,我并没有看到唱歌的修女,因为她们是一个隐居的团体,想要尽可能保护自己的生活不暴露在大众的目光之下,即使在唱圣歌时也是待在主祭坛侧面不起眼的角落里。她们奉献的并不是欢快的福音歌曲和舞蹈——那是早上最先进行的部分——而是温柔的、优雅的、仿佛摇篮曲一般的和声,诱惑着我再次遁入梦乡。我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身体不自觉地深深陷入到座椅里面,但是我并没有真的睡着。我沐浴在这圣洁的歌声之中,让它们涤荡我、穿透我。我尝试着清空所有的杂念——这是我一段时间以来都在反复尝试去做的——而不单纯只是追随着歌声的旋律。在音调更为安宁的副歌部分,我听到了教堂外面的鸟叫声,它们在黎明时分的初啼完美地融入了修女们的歌声里。

我的全部身心都沉浸在了一片安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