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医馆(2 / 2)

来人是江湖上有名的鬼斩二怪。二人一高一矮,一刀一剑,配合默契,杀人无数。高个名叫隗楼,矮个叫做孟赤。牡丹记得,有个江湖势力叫做墨玉山庄,一月前她到金风楼的同时便听到了墨玉山庄被屠的传闻。

墨玉山庄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势力,唯一一次扬名,便是三年前全山庄人惨死。男女老少,无一幸免,被杀之后,尸身和脑袋无一人不是分离状态。那日血水淌了整个山庄,隔五里都能闻到腥气。

此举一出,震惊武林。墨玉山庄一向与人交好,少结仇怨。到底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竟将全庄人屠杀。而后,便有杀手是鬼斩二怪的消息传出。一时间,武林对原本平平无奇的鬼斩二怪,瞬间有了翻天覆地的认知。但此事之后,即使世人嫉恶如仇,想要为民除害,也找不到鬼斩二怪的人影。

牡丹觉得很奇怪,她和二怪并无仇怨。且自冥昭苏醒之后,她不想暴露自己被救活的事实,一直掩盖行踪,未曾与他人结怨。如今天下理应无人知晓此事,包括她以前的仇敌。难道今日只是巧合?不,不可能是巧合。早已销声匿迹的二人突然出现在平京,在这条夜路上,想要杀害两个无名女子,这事怎么也透露着诡异。难道有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可是牡丹此时没有空暇细想。

两人任务分配很简明,隗楼杀掉‘病弱无力’的牡丹,孟赤一剑割掉和他身高相差无几的蒲灵的喉咙。对于这两位常年混迹尸山血海的人,杀个手无寸铁的妓女不过是个再小不过的事情,故而连面目都不遮掩。

这条街道深夜无人,天空又飘着雪,到明天早晨便能积起厚厚一层,一切痕迹都能被掩盖,毁尸灭迹,事情办得干净又漂亮。

可惜孟赤的偷袭没有成功。

牡丹一把揽过蒲灵,飞身后退,再落于地时收起油纸伞,面无表情地看着五步外又惊又疑的两张脸。

“你们是何人?”孟赤问道,煤一般黑的脸上开始露出警惕的神情。

牡丹觉得好笑,冷声反问道:“这话应该是我们问。”两个杀手也没想到,这两个女子并不如表面上柔弱可欺。

纵然眼前两个女人有些功夫,隗楼和孟赤也不以为意。他们先是闯荡江湖数十载,后来被招在魏府,实力在江湖上也算是佼佼之辈。

牡丹心思一转,问:“我们不过是弱女子,何时招惹了两位壮士?竟招来杀身之祸。”

孟赤并不理会,只像个杀人机器,毫无感情地说道:“隗楼,上。”“我们不过是听令办事,碰到我们,算你倒霉。”

隗楼持刀冲来,这次又是攻击的蒲灵。果然是江湖令人不齿的杀人恶魔,专挑幼年弱小之人下手。牡丹心中燃起了怒火,将蒲灵往相对安全之所一送,而手里紧握收起的油纸伞。她运力在油纸伞上,准备迎击。

隗楼看了,大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竟敢拿这么把破伞,来对抗跟随他十多年,行走江湖的宝刀。他觉得自己被黄毛丫头轻视了,继而愤怒地大吼一声,持刀猛力攻来,以求一刀砍杀牡丹与雪地之中。

牡丹灵活躲避。左前方四人中实力最强的黑大块有好几次都要攻击到她的腰部和头,却她猛然躲开,反身借力跳跃踹向他的脸。

牡丹面色冷然,油纸伞在她手里竟如钢棍一般坚硬。越是情况危急她的神色就越发沉静,脑子飞速转动思索着对方的招式。隗楼攻来时,她弯身一侧,反将伞棍刺向隗楼的心脏,速度极快,下手凶狠。隗楼没想到眼前这个艳俗的女人,速度如此可怕,闪躲迅速。还没反应过来,胸膛就挨上了重重的一击。

“只躲开算什么好汉?”隗楼两次攻击不成却反被刺,怒吼道。牡丹却并不理睬言语攻击。

一年了,终于又等来了战斗的机会。她扯了扯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隗楼虽然用力一贯地猛,动作灵敏度不及牡丹。但是毕竟有多年行凶作恶的经验,活到现在,也不是简单就能应付的。如今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还未痊愈,恐怕不能承受久战。

而蒲灵那边……牡丹目光扫向孟赤,果不其然他也追着蒲灵不放。蒲灵虽然也学过武,可牡丹知道那功夫对付地痞流氓还行,可是面对孟赤这边歹徒,恐怕招架不了几招。

隗楼继续持刀砍向牡丹,每一刀都颇有章法,看来是想将牡丹困住。

这是是为了方便孟赤下手!

牡丹不得不一心两用,一边化解隗楼的攻击,一边凝雪化作冰箭,刺向孟赤。既然要对付两个,不如就在一起战斗。牡丹飞身靠近蒲灵。

蒲灵见牡丹过来了,微微松了口气。但是死亡的威胁就在眼前,又继续紧绷着不敢松懈一丝一毫。

牡丹到蒲灵身边,击回孟赤袭来的长剑,落地时讥讽道:“原以为两位是心狠手辣的恶人,没想到竟然是某人脚下的两条恶狗。”

“你!”隗楼气极,却闭口不言其他。

“狗主人许了什么,能让你们如此卖命?”没有回复也在意料之中,牡丹继续说,“让我猜猜,不会是给你们一个重现于世的机会吧?”

孟赤脚步顿住,想起了这三年躲躲藏藏的日子,比狗都还不如。无数人追杀他们,有的是想匡扶正义,更多的却是想杀掉他俩,借此树立自己的威名。他们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就要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半月前……

隗楼桀桀冷笑,打断了孟赤的思绪,道:“与将死之人,何须多言。”两人转变进攻方式,改为合攻牡丹。

两刻钟过去了,战斗依然焦灼,但牡丹隐约感觉到这副还未痊愈的身体开始显露疲态。

双方都有负伤,可毕竟她们没有衬手的武器,这一战实在艰难。

“姑娘,”蒲灵喘气,问:“怎么办?”她的额头布满汗珠。本是寒天,二人后背都已汗湿。

气氛焦灼,被牡丹踹到在地的孟赤没想到拿伞的红衣妓女这么能打,竟然能应付他们两个。他在雪地里目光嗜血一般阴狠地死盯着牡丹,和隗楼对视一眼后,猛然弹起,心照不宣一齐攻向了蒲灵!

牡丹飞身在蒲灵前,抵挡攻击。当是时,隗楼一刀砍向蒲灵,牡丹飞身踹掉钢刀,还未落地,却被孟赤击中了肩胛。这一击带着孟赤十成十的内力,牡丹的身子倒飞了出去,砸在雪地里。她强压下喉咙里涌上来的血腥,单手撑地,身体传来的眩晕感让人不适。难道今日,将葬身于这片雪地吗?可她不能,蒲灵还等着她。猛吸一口气,她又飞身回到战斗。

孟赤和隗楼见牡丹攻势更加迅猛,大为惊异,竟然有难以抵挡之感,但更像是强弩之末。终于,隗楼找到了机会,大刀砍向牡丹。牡丹不得不用油纸伞抵挡,而此时另外两人也觉察到了她的力不从心。隗楼心里一阵激动,终于这女人熬不住了。可他正期待这把钢刀如他预想的那样砍向乏力的牡丹,并将其杀死时,自己却先感觉到了喉咙一痛,紧接着整个人被拉扯,彻底断掉了气息。

手中的钢刀脱落,砸在了雪地里。他仰着脖子,缓缓倒下,用手摸上袭击脖子的利器,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因为何物而死。

孟赤却能看到,钩破隗楼脖子的,正是一个生锈的铁钩。

先前牡丹被打到雪地里时,很快从眩晕中清醒过来,只因右膝下清晰的痛感,像是有什么割破了肌肤。她伸手一摸,是一个生锈的铁钩。于是隐蔽地掏出铁钩藏于油纸伞中,继续加入战斗。就等着这一击,以退为进,示弱迷惑敌人,继而杀掉二怪之中的一个。

孟赤见跟随自己多年的好友被一个小小的铁钩杀死,顿时气红了眼眶。到这时,不再是为任务而战斗,而是报仇。向来凌虐弱者的鬼斩二怪也没有想到,今天会重挫在两个样貌柔弱的女人手里。他利落地从衣摆撕下一块布,短粗的手指缓缓地擦拭着染血的血钩剑,血迹被清理后,莹莹的剑刃上又重新闪耀着嗜血的光芒。绝而狠,就像是他自己的眼睛。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出背后之人吗?他有什么值得你卖命的?”牡丹不解。

孟赤低低地笑了,而后笑声越来越大,缭绕在这片空阔的巷子里。人听着,莫名地感觉到了寒意攀上了身体。

笑完后,他目光锁着牡丹,平静地说:“我知道你是谁了,小姑娘。原来他没有找错。”

牡丹一愣,追问:“他是谁?”

孟赤冷笑,却不回答。将插好的剑装回剑鞘,转身就想走。

牡丹却有了某些不好的预感。她猛地对蒲灵说:“不能放他走。”蒲灵点头。

牡丹拾起隗楼的大刀,将大刀抡像孟赤,誓要阻止他。

孟赤身材矮小,却灵活非常。他躲开了大刀,却还是被刀锋划开了手臂,顿时鲜血如流,滴答在雪地里。

“不知死活,就凭你现在尚存的功力,不可能杀死我。”孟赤紧咬着牙齿说到。

牡丹目光冰冷,但她知道放虎归山的隐患,一字一顿说:“那就试试。”

可惜孟赤被划伤的是左臂,他右手仍然能够握剑。牡丹依然用的是伞柄,油纸伞面早已在对战中脱落,但此时谁也不敢小瞧她。

两人又交战了十来个回合,这次更加惨烈,两人都身负数十处伤。天空中雪花像是不会停止一般,飘飘洒洒降落于世,夜空月光清冷,两人彼此看得见对方疲惫神情。

孟赤持剑再次攻来,牡丹借力挑开他手中的剑。这时呆在一边的蒲灵用尽力气,将隗楼的大刀拿起,砍向孟赤。

孟赤本来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无奈此时已经迟钝,加上左臂失血,躲避尤为艰难,无奈被劈中。

牡丹气力快要耗尽的同时,把血钩剑一剑贯穿孟赤的心脏。孟赤连连后退几步,最终倒在雪地上,气息断绝。

离他尸体不过三十步,便是死去的隗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