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楼是平京城里为数不多的青楼，在平京城里能留下来的，自然都是一番厮杀后的胜利者。虽然做的是皮肉生意，但在一代又一代管事的操持下，风风雨雨里于平京这繁华之都扎根这么多年，自是少不了的财产堆积着。虽是青楼，却修建成了比某些官家府邸还要大气的模样。廊腰蔓回，雅俗有致。

四更天，前院客房的来客都枕着姑娘芳香的手臂进入沉睡，后院是楼里清扫奴婢和仆人的住所，也自然是寂静无声。

牡丹和蒲灵带着伤，悄悄地从后院墙外翻入，并不想惊扰任何人。而两人居住的千花居离后院较远，需要穿过楼里中段部位长长的回廊。

本以为楼里人都已熟睡，而当她们步入中庭，却看到了在冰天雪地里翩翩起舞的身影。

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哪怕是个身体强壮的男人都会被冷得打哆嗦，而那人却穿得甚是单薄。冬白里衣外只披了一件漳缎披帛，头发并未绾起，乌云般的青丝自然垂落，随着翩跹舞步飞散。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碧玉镯，在手腕上起起落落，衬得肌肤莹白。那小巧的金丝线绣乳白缎鞋时而点地，似比飘雪轻盈。

起转承和，刚柔并济，她对身体的把控技艺确实高超，但看起来却无深厚舞蹈功底，有些动作做得并不完美。应是练了许久了，寒天里额头竟也冒出汗珠，呼吸间喘出白气。

觉察到了有人在，她停住了舞步，转身后冷冷地看向不速之客。当她面目朝向牡丹时，月光和屋檐下的灯笼光晕结合，映出了美人过分柔媚的面容。

是位难得的美人，也是位难缠的美人。

并未料到凌晨时分还会有人经过中庭院里，柳月烟未施粉黛。对于青楼女子而言，妆容就是她们的武器，而此时素颜面对外人，就像是将自己毫无掩盖地呈现给了别人，令她稍稍有些不适应。柳月烟并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真容，即便她并不丑，也对不小心撞见她的两人生了怒气。

“你们大半夜地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柳月烟不悦道，挑眉打量着二人。牡丹和蒲灵身上的血迹沾染的区域太大，无法遮掩住。柳月烟毫无意外地发现了两人身上的血迹，瞳孔一缩，皱眉道：“你们……”

“月烟姐姐还是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为好。”牡丹从容一笑，看着柳月烟。大家都是藏着事的人，最明智的选择是互相保守秘密。

柳月烟挑眉，不屑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我做事？”不过也收回了视线，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

金风楼的姑娘，最会的便是审时度势，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待蒲灵和牡丹转入通往千花居的走廊，传来庭院中柳月烟淡淡的声音：“管事今夜没有查房。”

牡丹停住脚步，微微侧过脸，温声道了声谢，顿了顿道：”预祝月烟姐姐来月花魁赛拔得头筹。”

庭院里的女子也微微僵硬了，却并不回答，那柔软的身体迎着飘雪，像是丝毫不惧寒意般再次舞动。

二人悄无声息地回到千花居后，关上了房门。

牡丹从怀里掏出用上等丝绢裹住的绛云草，在魏将军府从保鲜玉盒里拿出后，又经过这一路波折，药草枯萎得厉害。

蒲灵心领神会地从床下掏出药箱，调和了集中药水，混合后倒入了干净的砚台。牡丹小心地将枯萎了的绛云草的根部放入了砚台里，让它渐渐滋养回原状，而后连台带草藏在了柜子下。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牡丹松了口气，这才想起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疼，便坐在了桌边木凳上，缓缓褪掉沾血衣衫露出受伤的肩。

看着雪白的香肩上那青紫的一团，蒲灵难过极了。要不是姑娘为了保护她，怎会被偷袭成功，都是她太弱。

牡丹自己上手不太方便，本来等着蒲灵给她上药，半晌没听见动静。侧头往后一看，小姑娘偷偷抹泪呢，杏眼红红的，湿漉漉的，真是让人忍不住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