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无奈,拿出一张素净的帕子为她拭眼泪,打趣道:“早知道你这么爱哭,就不带你来越国了。”
蒲灵抿嘴,红红的眼睛看着牡丹,自责道:“都是蒲灵不好,拖累了姑娘,落得这一身伤。”
“好了好了,这些伤都是小事。”牡丹宽慰蒲灵,而后一字一顿地说道:“蒲灵,你记住。为了那一天,我们牺牲再多也值得。”她眼里的坚毅胜过世间所有色彩,裹挟着热血和无边斗志。
疗伤之后,蒲灵回到了自己房间,此时已是四更天。那漫天的繁星隐去,只剩下那一轮圆月,明明是浅黄白色的光芒,却在冬季夜里显得那么凉。
第二天清晨,牡丹是被惊醒的。
“好你个小蹄子,你到底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一个中年妇女一脚踢开木门,冲进来怒骂牡丹,正是金风楼的管事祝妈妈,祝管事。祝管事年约四旬,在金风楼待了二十年,如今容颜不在也爱装扮自己。今日她穿的是无袖宝相花漳缎红袄,头上戴着一朵紫色的绢花,堆满肥肉的脸上涂着又白又厚的脂粉,沟壑纵横的手上套着编丝金绿宝石手镯。这一番花花绿绿的颜色倒是很衬此地之名分,可看起来确实有一种忍俊不禁的滑稽感,但楼里的前来看热闹的姑娘没一个人敢笑。因为谁都知道这位管事,是个不好惹的。
听见这一声咆哮,牡丹从床榻坐起,一身白色寝衣,披散着青丝。此时未上妆容,好在罗床的帷幔遮住了她的上身,只现出轮廓,看不清容貌。她抬眼看了一下窗外,是沉沉的黑墨一般的夜晚。牡丹揉了揉太阳穴,不知自己为何对于外界的反应变得越来越迟钝。
祝管事紧接着厉声质问牡丹:“看着你长得倒是标致的份上,我把你从冥昭带过来。你倒好,给我捅了多大的娄子?”
“出去。”牡丹冷声说道。
或许是牡丹一贯是温和的,掩盖了自己凌厉的一面。祝管事一时忘了彼此的交易,没顾礼貌地把她当作了楼里其他女子一般对待。祝管事清醒过来后不由得气势一弱,细细一想后,关上了房门,但不肯放弃道:”现在金风楼外面围着官兵,找叫牡丹的姑娘。我不管,你惹出的事自己解决,不要牵扯到金风楼。还有,惊扰了楼里的客人,你要赔钱!四百两不打折扣。“
祝管事说出这句话时,心理也有点虚。眼前这个姑娘可是有钱人,三月前她去偏僻国境边上寻找家境贫寒而姿容较好的女子带回金风楼调教,从荒郊野外骗回了一大一小两个姑娘。
带着她们回了金凤楼后,看似温顺的姑娘立刻将匕首横上了祝管事的脖颈,威胁之下做了个互益的交易。她们给了大笔金钱说借用青楼妓女的身份暂住金凤楼,只需要提供两间干净的房间,无事不来打扰,两月之后便走。
祝管事本来不愿意,做这一行的都不愿意担着额外的风险。但是她们给出的报酬又实在诱人,祝管事便答应了。能经营青楼的自然不是什么大善人,祝管事自然也动过杀人取财的念头,但两人看似纯良无害却不是个好惹的,吃了几次亏后她便沉寂下了那颗贪欲之心。
而现在终于又有了个名头,本来不宰一通都对不起她祝管事的名号。
牡丹轻扯嘴角,讽刺一笑:“祝管事真是不怕贪心不足蛇吞象,也不怕噎着自个儿。”她淡淡地说:“我个弱女子要是做了什么,自然不可能是孤身一人。若是有人问话,那只好抬出沈君了。“
“你……?“祝管事震惊得无以复加,听到牡丹口中说出幕后主子的名字,一时慌乱露出了马脚。很快镇定下来,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牡丹也不多言,只面无表情地重复了句:“出去。梳妆后我便下楼。”
祝管事哼了一声,倒是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战争之后,越国战争风平浪静地停歇了一年。萧甘应该是魏冀新提拔上来的人,身上并无久经沙场的那股子气息。他确实还是年轻,年纪不过弱冠,身姿挺拔,剑眉星目,如同朝阳下松柏一般平静地站立在这样凌乱的场所,有种奇异的吸引力。吵吵嚷嚷里,不少姑娘都出门围着栏杆看热闹,而歪瓜裂枣的士兵里萧甘最为显眼,自然抓住了女人们的眼球。青楼最不缺的就是大胆的女子,虽然不愿和官兵打交道,不过毕竟是正气阳刚的男性,看着看着不由得心思活泛了起来。围在萧甘周围的女人多一位,萧甘的眉头便多皱一分,脸色越来越臭。
看来是实在不喜欢这种脏乱之所。
牡丹玩味地一勾唇角,魏冀身边竟然有这样的人,有点意思。
“抓住她,带回军营。”萧甘看到牡丹出现了,伸手一掌,狠狠拍醒身旁被美色迷得哈喇子差点流出来的士兵,话还没落地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金凤楼,脚步急促得有些乱了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