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回苏家铺子,苏言看了一眼自家门口,见那块打烊的牌子仍未取下,心知爹娘应该都还未回来,他轻叹了一口气,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隔壁夏老人居住的小院,打开门上挂着的铜锁,推门而入。
“嘎吱”一声,苏家铺子的大门被苏言轻轻掩上,紧接着,又传来门闩插上的声音。
隔壁的小院内,老木桌上的那盏油灯仍在静静地燃烧着,发出昏暗的微光,阴影中的竹椅上,夏老人一如既往地躺在那里,两手搭在胸口,微眯着双眼养神,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感知到住在隔壁的少年顺利回了家,老人的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指尖轻动,那盏油灯便悄然熄灭,整个小院就此陷入寂静的黑暗……
而此刻,在通往依山城的道路上,长衫男子边昱一路疾掠,心头也同样泛起万千思绪。
当年,夏太常孤身离去,一下子销声匿迹了五年之久,不光各方势力在暗中打探,他们这些门人弟子也皆是日夜担忧,生怕等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如今好不容易知晓了太常所在,却又被拒之门外,言辞中对自己更是颇多隐瞒,也不知究竟藏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正想着,边昱脑中突然掠过一个念头,猛地停下脚步,懊恼道:“该死,光顾着考虑太常之事,竟忘了问苏言那小子身上怎么会有妖气,麒麟眼应该不会有错,这孩子一定在路上碰到过化为人形的妖物。”
想到这里,边昱立刻便想原路返回,刚转过身,却又突然记起临走时苏言托他所做之事,托着下巴喃喃自语道:“嗯——烟雨楼么?莫非……”
………
第二日清晨,徊云镇学馆的早课上,先生端着课本,站在台上领读,台下众学子则摇头晃脑地跟着念诵,书声琅琅,悠悠地传出学馆的窗口。
念着念着,几个顽皮的孩子趁先生不注意,又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诶,今天苏言怎么没来?这家伙不会趁着他爹娘不在逃学了吧?”
“不知道啊,我昨天就一整天都没见到他,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嘿,等先生发现了,准没他好果子吃!”
说着说着,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坏小子们,便不禁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听到低笑声传来,台上的先生眉头一皱,放下课本斥道:“你们几个在说些甚么?!一日之计在于晨,你们连晨间的时光都不把握住,还怎么读得好圣人的学问?都给我站起来!”
老先生抄起讲台上的戒尺,气冲冲地走下台来,见状,几个少年垂头丧气地起立,自觉地伸出手心,准备迎接先生的惩罚。其中一个少年却忍不住辩解道:“先生,我们是看到了苏言今日没来上学,所以才有些疑惑,想着要不要向您禀报。”
闻言,其余几个少年顿时纷纷点头,装出一副关心同学的乖巧模样。
先生瞥了一眼苏言的空位子,对他们道:“你们不必多管他人闲事,昨日,夏先生已来为苏言告过假了。”
“告假?”少年们面露惊异之色,暗暗腹诽:“好嘛,苏言这家伙真是越来越精了,逃学居然都能这么光明正大。先生向来最反感告假了,这次居然看在夏老人的面子上没有说什么,看来跟那位古怪的夏先生搞好关系,似乎也不是没有好处啊……”
不提学馆中几人受罚的情形,苏家铺子里,“光明正大地逃了学”的苏言今天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刚刚起床,拿着娘亲留下的几文钱,去街上快要收摊的阿公处买了早点,晃悠晃悠地来到了夏老人的小院。
苏氏夫妇今日还未回来,按照惯例,每当苏家铺子里没有大人的时候,苏言就被默认为托付给隔壁的夏老人看管,毕竟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总不可能真的让他一个人看家。
夏老人对此似乎也没什么异议,一老一少相处向来融洽,也没出过什么幺蛾子,苏言的父母也因此可以常常放心地外出,不必太过担心苏言独自在家。
小院中,少年一边啃着手里的包子,一边好奇地向竹椅上的老人问道:
“夏爷爷,您真的是传说中那位太常大人啊?”
好好睡了一觉后,苏言已经消除了昨日身心的疲乏,此刻精神满满地坐在桌边,看向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夏老人,眼中全是好奇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