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昭元方才与张瑜娘问话,从躺椅上起身时,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故而匆匆挥退张瑜娘,回屋中歇息。
她这是怎么了……
尤女史过来轻声禀报:“不移郎君求见。”
昭元揉着额头,胳膊撑在木案上,道:“宣。”
张不移走进时,就瞧见昭元面色苍白,倚坐在榻上。他顿时打消叫昭元去赏花的念头,走上前行个礼,问:“臣观公主神色不适,可要请个大夫?”
昭元也觉得身体难受,心神乏力,点头:“嗯。”
不久,大夫被请来,诊过脉后,回禀:“公主这是太过劳累的缘故,需精心养气,方能福寿延年啊。”
送走大夫,张不移转过身来,眉头紧皱:“你整日都在操心些什么,竟然把自己身体都拖垮了,真是不知轻重。”
昭元瞥他一眼。操心些什么?那多了去了。
操心如何平衡与皇帝的关系。皇帝年纪渐长,等到了年底一年孝期过去,要立后立妃,立谁就是一件需要操心的事。
其实君王守孝,可以以日代月。也就是说,皇帝今年年初就可以册立皇后。不过昭元考虑到她属意的皇后人选,也就是杨隽娘,七月才及笄,年纪太小,故而设法推迟立后。“守满一年孝期”,以示孝道,便是昭元提出的缓兵之计。
曹表妹年纪正好,曹太后迫不及待想立后,但未免落人口舌,只好屈服昭元,等皇帝守满一年孝期再做打算。
而且,皇帝成家之后,要慢慢掌权,尤其是兵权。昭元已经打算好,千牛卫留给她自己傍身用,禁军就交给皇帝吧。去年即位时,禁军参与谋反,那些人都被斩了,现在的禁军都是新人,身底干净,交给皇帝她也放心。
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齐王。齐王过去领过兵打过仗,到现在还有一批忠心的部将誓死追随,这批部将现如今在北疆守边……
昭元看着张不移,心道你为我着什么急,心情却不由变好起来。
“没事。”她道:“只不过是劳累了点。大夫也是这个意思,不然为何不开药方?”
张不移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个说法。
两日后,安阜派仆从送来一件包裹,交到张瑜娘手中。
张瑜娘打开一看,果然是已修好的纸鸢。骨架完整,无一处折损,模样崭新。
骨架之中,正静静塞着一张信笺。
“姑娘你看。”仆从惊讶道,拿出信笺。
张瑜娘提起心,接过来展开:
遥忆当年碧晴空,游丝一线,不是纸鸢是童心。
安阜说的是,她像个孩童般,这么大了还放纸鸢。
“他竟然取笑我幼稚。”张瑜娘嗔怒,心腔被蜜填满。
三月底,班师回朝。
张府
何素娘忐忑不安地站立着,面前是坐在榻上念佛经的舅母罗夫人。
片刻,罗夫人掀开眼,道:“素娘来了啊,看坐。”
仆从搬来一个绣墩,何素娘侧身坐上去:“是。不知舅母有何吩咐。”
“是这样,”罗夫人开口:“你如今年已十六七,到了出阁的年纪。你双亲远在千里,我们舅家却不能耽误你,所以,给你定下了一门亲事。”
“我?”何素娘被这个消息砸得摸不着头脑。她很清楚,她是罪臣之女,曾经相交甚密的亲朋好友如今都对何家闭口不谈,谁还会看上她呢?
除非……何素娘怯生生看向罗夫人,透过她,看见了不移表哥的身影。父亲说过,他是为舅父办事才落得如此下场。若是舅父出于愧疚,打算让不移表哥娶她……
何素娘眼睛一亮:“真的?”
“对。”罗夫人点头,笑道:“夫家是京都少有的高门大户,勋爵人家。只不过因着你何家……唉,只能委屈你做妾。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任凭舅母安排。”何素娘羞涩地别开脸。
罗夫人满意点头:“好,好孩子。你回去将养好身体,等着当个高高兴兴的新嫁娘,嫁到齐王府去。”
齐王府?
何素娘察觉不对劲,霎时瞪大眼,转回脸:“什么?”
她不敢置信,齐王,那个与她父亲一般年纪的齐王?
“怎么了?”罗夫人不解,皱起眉。
何素娘脸色僵硬:“舅、舅母,怎么会是齐王呢,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齐王,他怎么会看上我,别是弄错了吧。”
“不会错。”罗夫人摇头,眄她一眼,敲打道:“齐王身份尊贵,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要知足。好了,你回吧,我还要事要忙。”
何素娘怔愣,失魂落魄地随仆从出屋。
屋内,罗夫人取出袖中拜贴,想了想,吩咐:“把瑜娘叫来。”
不久,张瑜娘踏入屋内。
方才一路过来,她已经听领路的仆从说了何素娘的事,倒是可怜。只是不知道,母亲找她来做什么。
“瑜娘,”罗夫人抬眼看见她,站起身拉她坐到榻对面,吩咐仆从:“关门。”
仆从将屋门关上。
张瑜娘不明所以,举目四顾:“母亲,这是做何?”
“你这次别想再溜。”罗夫人睨她一眼:“你年纪也大了,素娘那孩子方才也已定好婚事,你还想再拖?母亲知道,去年跟霍府议亲,结果霍府事到临头反悔,来赔礼道歉,伤了你的心。但京都好郎君多了去,你不能因噎废食。”
张瑜娘暗暗叫苦:“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