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不移一时不知道该答什么。
他认真沉吟片刻才发觉,他想要的她不会给,而她乐意给的,譬如金银财帛名声,他压根也不需要。
他想要什么呢?张不移抬头看向昭元,她今日身穿华服,梳高髻,模样比平日明媚许多,恰如画壁上的九天玄女。
张不移扬唇一笑,拱手道:“微臣希望公主允诺我一件事。”
听此,幼帝李晤惊讶道:“这个赏真稀奇。”说罢看向昭元。
昭元眼珠转转,问:“是什么事?”
“尚未想好,”张不移答:“且先留着。公主可放心,这件事无关社稷,必不会让你为难。”
昭元心下掂量,点头:“我允了。”
出宫回府后,张不移心中得意,脸上亦显露出喜色。他手上甩着腰间系的玉佩,过了内仪门,正巧碰见坐在廊下的张瑜娘。
张瑜娘起身,等他走进,问:“大哥哥因何事高兴?如此春风得意。”
“没什么。”张不移不答,嘴角却勾起笑意。
“哦?”张瑜娘拦住他,不让他遛走:“让我猜猜。前些日子,我看见母亲去了宗祠,动过放着生辰八字的匣子,想来是为此事?大哥哥不日将怀抱如花美眷。”
张不移脸色一变:“什么?”
“大哥哥别急,我唬你罢了。”张瑜娘掩嘴笑,低下头,眼神一暗。
实际上,取生辰八字是真的,只不过,是取她的八字。自从霍子理回京,母亲与赵夫人来往愈发密切,张瑜娘如坐针毡。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张不移松口气,脸色缓和下来,倏尔板起脸:“你真是——不正经!”
张瑜娘抬起脸:“大哥哥如此说,我可要伤心了。其实,我本是想出一个好主意,要撮合你与那位曦娘……”
她指指示意天外,意味深长。
“不过,”张瑜娘话锋一转:“如今看你春风得意,想来也用不上我的主意。那不提也罢。”她作势要走。
张不移被勾起好奇心,见状赶紧拦下她:“你说说也无妨,我且听着。”
“哈?”张瑜娘停步,斜眼觑他。
张不移摸摸鼻头:“快说吧。”
张瑜娘见好就收,娓娓道来:“你可听仔细。小年日,我要办冬日宴,你可邀那位曦娘前来,一同于梅园赏雪。大哥哥你诗画双绝,这下有用武之地了。”
听此,张不移心弦一动,跃跃欲试。思考片刻,他发觉不妥:“为何要选在小年日?那日我等男丁要祭灶,哪有余暇,不如换个日子。”
张瑜娘摇头轻笑,道:“不能换。正是因为要祭灶,才选在小年日。‘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小年日我等姑娘们都无事可做,才方便相聚玩乐啊。再说,如今已近年底,家家户户都在筹备年节,哪里再有合适的日子。”
“啧,倒也对。”张不移点点头,忽然,他又发觉一个不妥处:“你办冬日宴,父亲同意么?”
张瑜娘不解,反问:“父亲为何不同意?”
见此,张不移压低声解释:“不久前落马的两州刺史,都与我们张府关系密切。此等关头,父亲肯定要紧闭大门,并让我们收敛锋芒。”
“大哥哥,”张瑜娘退后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他,道:“你如此畏首畏尾,此事干脆罢休!”
闻言,张不移急了,忙赔礼道歉:“是我不对,瑜娘你别恼。就按你说的办,我再不多嘴。”
张瑜娘展颜:“就这么说定了,可不能再改口。”
张不移重重点头。
此事议成,张瑜娘领着张不移去她院落,写好花笺:
“冬挂桂树枝头,日气清宜,宴——曦娘”。
她递给他,道:“这是请帖,你交给曦娘就是。大哥哥,你可一定要把人带来。”
张不移小心翼翼地收好,道:“你放心,她一定会来。”毕竟她欠着他一个允诺。
张瑜娘莞尔。
目送张不移离开,张瑜娘收起笑容,满腹心事浮于眼前。
静立片刻,她唤来侍女,吩咐:“你替我办件事。”
侍女恭敬道:“姑娘请说。”
张瑜娘面无表情,道:“我打算在小年那天办冬日宴。你找个机会,向我母亲身边的周姑姑递几句话。就说,听闻我要办冬日宴,夫人不如邀赵夫人上门一观,相看我持家的本事。”
侍女睁大眼:“领命。不过姑娘,你为何要这样做?”
张瑜娘看向侍女,扯起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自然是想讨赵夫人欢心,毕竟将来她是我……哎呀,你去办就是,问这么多做什么。”她故作娇羞。
侍女扑哧一笑:“好!”
“等等,”张瑜娘喊住她,嘱咐:“别说是我吩咐的。”
侍女点头:“姑娘放心吧。”
转眼间,人去屋空。
张瑜娘坐到窗前,呢喃:“昭元公主撞见来议亲的赵夫人,肯定会震怒吧。毕竟传言在外,霍府若跟人结亲,昭元公主肯定会被世人笑话。可谁能承受昭元公主的怒火?如此一来,婚便议不成。”
“万望如我所言,顺我心意。”
大寒后,天气冷极,宫殿屋檐上挂满冰锥。内侍省中有几名内侍擅长刻冰雕,手艺精湛。为讨宫中主子欢心,他们刻了许多冰雕摆在内苑,个个栩栩如生,晶莹剔透。曹太后见过甚喜,大赏了他们。
昭元听闻此事,也想去瞧一眼。这日,正逢王常侍向昭元回禀公务,她便带上他一同去内苑逛逛。
一行人穿行于树木之间,因是冬日,苑内无甚美景,但被挂满红灯笼,处处透着年节喜气。
王常侍佝着背,回禀:“照公主去关中前的吩咐,已将宫内有嫌疑的宫人记名,等明年春采新人入宫,便可直接遣散。”
“嗯。”昭元点头:“办得很好。”
王常侍辞道:“公主过誉。还有,立政殿已修缮完毕,作公主平日理政之所,公主可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