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1 / 2)

冯翊,刺史衙门,堂厅

一位年近四十、身穿褐色麻布的中年男人坐在堂厅内,手边是一碗已经放凉的茶。他伸长脖子向外张望,脸色的。

旋即,他愤而起身,背起一个半人高的竹筒,直奔衙门外,对守门的衙役硬声道:“我问你,你们何刺史究竟还来不来见我?若是不打算见,那我杜石也不必再等!”

衙役缩着脖子,小声解释:“杜县令息怒。我们刺史他、他不在衙门啊,您且再等等,等他回来。”

杜石瞪眼:“他去哪了!”

“呃——”衙役猛摇头:“小人不知道。”

“哼!”杜石甩手,迈步离开,走出三四步远,回头指向衙役:“你误了大事!”

衙役噤声,等杜石走远,他撇嘴嘟囔:“好大的官威,不过是个下县县令。”

杜石一路冲到南城门口,准备回他的乾阬县。走出城门,杜石看见城门边上架了一个粥棚,正有衙役在施粥,灾民们个个面黄肌肉,眼睛里却迸出明亮的光彩。

衙役吆喝:“领赈灾粮的去右手边米棚排队,若敢哄抢,杖责不怠!”

杜石脚步渐缓,他千里迢迢来一趟,为大周百姓谋福祉,怎么能意气用事,轻言放弃……

“你说好笑不,”两个侍卫装扮的郎君经过,其中一人说:“公主是微服出行,根本没喊何刺史陪同,刚刚何刺史怎么说,‘臣伴驾来迟,请公主恕罪’,哈哈公主脸都……”

听到“何刺史”三字,杜石激灵起来,转身找到说话之人,快步上前拦下那二人,道:“两位郎君,叨扰片刻。你们刚刚说何刺史,还有公主,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孙二郎抬手指向东南方:“呐,就在那。”

杜石眯眼看过去,东南方向有一堆身穿华服的人站在那处,看样子非富即贵,想来十有八九正是何刺史。

他对两位侍卫拱手:“多谢。”而后背着竹筒直奔过去。

到了地方,杜石整理下仪容,打量不远处的几人。其中何刺史他认得,何刺史今日穿的是常服袄衣,并且对着一位妙龄姑娘神色恭谦。那位姑娘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一对柳叶眉头下压,不怒而威,想来正是昭元长公主殿下。

杜石走上前,心中直打鼓,在公主身前三步远处停下。

而他两侧,已有侍卫戒备地将手握在刀柄上。

“微臣同州乾阬县令杜石,叩见长公主殿下!”杜石行礼叩首。

许久,又似乎眨眼之间,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如黄鹂鸟般清脆:“平身。”

杜石站起来,没敢拍膝盖上的泥土,就听何刺史道:“禀公主,这是我们乾阬县杜县令。杜兄,你不在乾阬料理赈灾事宜,怎么跑冯翊来了?”何刺史质问。

“臣擅离职守,是因为有要事禀报——”杜石难掩激动,再次跪下,将背后的竹筒拿到身前来,双手呈供:“这是微臣历经十数年,阅遍万水千山,绘制的关中山河干支图。今年关中大旱,可往年冯翊、朝邑各县却连年发洪水,皆乃治河不利的缘故。故而,臣绘制此山河干支图,志在治河,福泽关中,请长公主过目!”

杜石屏息,双手托起竹筒,低头瞪着眼前的黄土地。

头顶响起脚步声,一只云头鞋尖落在杜石眼前,突然,他手中一空,竹筒被人取走。

“山河干支图?”昭元看着手中的竹筒,道:“正好,工部安侍郎去蒲津渡视水去了,这图给他正能派上用场。杜县令,你献图有功,待赈灾之事了结,我必要赏你。你起身说话吧。”

杜石摇头,并未起身:“非也,公主此言差矣。臣此行,并不是为献图。”

昭元挑眉。

“放肆。”何刺史赶紧上前,指着杜石:“你怎么跟公主回话呢,大逆不道!公主息怒——”

昭元抬手,示意何刺史闭嘴。她低头看向杜石:“还请杜县令直言。”

杜石抬头,深吸口气,道:“臣此行,不是为了协助什么工部侍郎筑堤,而是为了献上引水灌渠一计,用以助农。”

“引水灌渠?”昭元不解。

“且听臣细言。”杜石道:“不过,在此之前,微臣要借山河干支图一用。”

昭元将竹筒递给他。

杜石接过,取出里面的一卷大牛皮纸,摊开在地上,拿土石压住边角。旁边诸人纷纷给他让出空地。

“公主请看。”杜石指着冯翊县,再平移两寸,落在蒲津渡所在的黄河位置:“关中自古被黄河环绕,河网密布,故而常年洪水。我们关中有句老话,叫‘三年不涨水,狗都能娶得起媳妇!’然而,我们这地界少雨,又总有旱灾,简直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何解?”

说话时,他语气微微发颤,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吓的。

昭元歪头,看着眼前这副三尺见方的牛皮卷。卷上勾勒的山川河水无不清晰明确,堪比弘文馆的周国堪舆图,可见执笔人之魄力。看来,这个杜石竟是位真才实学之人。她立刻道:“杜县令,此地说话不便,我们摆驾公堂,让你畅所欲言。”

“不。”杜石赶紧否决,站起身:“公主,在公堂反而不能畅所欲言,我们下地。”

“……”昭元:“下地?”

山梗田野间,一队人马穿行其中。

杜石走在最前头,寻觅许久,终于找到一条枯沟,返身禀报昭元:“公主,就是这儿。”

昭元坐在马上,低头望过去,入目只是一条河床干裂的枯沟,并无特别。她不动声色,示意尤女史扶她下马。

“且慢。”霍哲拦住尤女史,接过昭元座下马匹的缰绳,道:“我来,尤女史接不稳。”

尤女史听令,退开两步。

霍哲伸出手,递到昭元身前。

见此,昭元挑眉,心道方才分樱桃元宵时他还冷着脸,怎么这会儿转性了。她故意晾着他,报复道:“霍中郎将,此举可与理不合。”

霍哲抿嘴,片刻,妥协:“臣职责所在,请公主恕罪。”

昭元憋住笑,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