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位极为清俊的郎君,穿着一身玄衣,独自骑马来的,在花厅坐了片刻,便走了。”
我愣了一愣,脑海立刻浮起云予的模样,心忽然跳漏了一拍:“什么时候?”
“就在方才姑娘用药时。”
我沉默片刻,小厮见我没回话便退下了。
雪月是个玲珑心思的,装模作样道:“这井水不犯河水,云二爷忽然找上门是不是有事要见姑娘?”
我瞥了她一眼,就知道这丫头和白晞学坏了,一天天正经事不想,就知道瞎操心些有的没的。
便漫不经心道:“他能有什么事,催我还买宅子的钱?我哪有钱,不如把你卖了抵债,让你叽叽喳喳聒噪别人去。”
“哎呀,姑娘讨厌!奴婢就随口一问嘛。”雪月蹭了蹭我的袖子,一脸奇怪道,“不过云二爷这偷摸摸过来,好像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我眯着眼睛想了想,笃定道:“做贼心虚吧。”
雪月睁大了眼睛。
我又笑笑:“说不定看上你了呢。”
雪月脸色通红,哼哧几声跺脚,便一溜烟跑出去了。
我无奈摇头,脸上渐渐收了笑。这样尴尬的关系下,能惊动云予以私客身份来访,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的局势,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更别和离越有关。
不过,今天差一点,就见到云予了。
会局促吗?我想了想,回忆他的音容笑貌仿佛都是往昔了。
被拒绝了十余年,又以密友相处数载,应该能心平气和不动声色的藏好自己的情绪吧。
以后,就只是朋友了哦……能陪在他身边看遍千帆过尽,也算人生一桩幸事吧。
我抬头看夜幕,星光忽然变得温热和湿润起来,朦胧里,雪月又从外面跑了回来,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姑娘,夫人她……”
我唰的起身,动作太快打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溅了一身:“我娘怎么了?”
雪月顾不得照顾我,急的跺脚道:“夫人醒了!!姑娘快去看看吧!”
我大楞在原地,那一瞬间仿佛过了数个世纪般,腿僵硬的根本挪动不开。雪月忙拽着我去别苑,里头婆子小厮乌泱泱站了满院子,有煎药的,烧滚水的,除尘去病气的,拿百花露点观世音菩萨的……好不热闹。
唯有耳室里安静空荡,一张素白的软榻上,躺着位黑发肤白的女子。
体态虚扶,略有血色。
我像被定在原地,思绪连同眼神都胶着在了她身上。
她的目光静静对视过来,四目交接时两人俱是一愣,我眼眶瞬间一热,滚烫的泪淌了下来。
“……娘。”我用尽全力,沙哑着嗓子喊了声。
她先露出迷茫的神色,仿佛在记忆里搜寻了片刻,继而眼神亮了起来,张了张嘴,许久未发声的口中只能依稀辨认出两个字。
“囡囡……”
这声弱不可闻的呼唤像一柄利刃狠狠插入我的心房,将炽热的血注满我的脉搏,使我不可抑制的崩溃大哭,仿佛要把生来所遭受的所有苦楚,翘首以盼的所有眷恋都宣泄。
我哭的凶狠,哭的头晕脑胀,哭到婆子们一个个攀着窗户安慰我。
我娘亲就那么安静静坐在床榻上,一遍又一遍抚摸我的额发,擦干我的眼泪,将我轻轻抱在怀中,让我心中积压许久的恨与埋怨不满都一一清除。
原来被至亲拥抱是这个感觉,像避风港里最香甜的棉花软糖,能够把人世间所有的不安都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