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子也是个有生意头脑的,先后盘下淮江河道泊位,不到一月就已放了两艘大画舫入江,又花重金招揽良家美女,只卖艺不作娼,吸引文人墨客无数。
一时间,争豆蔻一曲,成了淮江河上每周的重头戏。
每夜这时,龟公们便如张看不见的网,铺天盖地的融到人群里。
什么达官显贵,青衿白衣,任你平日多少言寡语,一杯浓酒下肚,多少能吐出点东西。
再经由万事屋一查,便是敲案定论了。
起初闲来无事,我还常去万事屋翻看委托,影十八给据点选了处河畔,说是万一不测好提前跑路。我说是上次西迁鬼影门给他闹出心理阴影了,影十八不置可否,依旧干的很起劲,什么小船、阻石沙袋全备上了,整座万事屋牢固的像铁笼。
后来花柳生意做的愈来愈大,消息四通八达,万事屋的委托单渐渐多到我压根看不过来。
便放权给影十八去做,涉及到前朝的,再另行通知我。
不过这样的单子便是几十天也没一个,多数还是帮某官拿回弹劾错了的折子、找走丢的儿子云云,没营养的很。
影十八知道我在想什么,也紧紧盯着云氏、上官、月氏三家仕族。
人行千里,必有一差,我和他,都在等世家露马脚。
或许能以此为引,从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找到长乐殿背后的元凶,和叶玄、禾雏的下落。
而另一边,墨烟在江南织造府蛰伏了数月,终于抽丝剥茧,查到了当年烧毁黄缎的纵火者,费劲千辛万苦,把人抓回了烟都。
他风尘仆仆赶回来时,我正立在屋脊眺望,黄昏笼罩下的城池如蒙上层金丝,已是夏末了。
墨烟从茶房出来,揉了揉眉心道:“还是不肯说。”
我皱眉:“怎么回事,不是给了银票吗?”
墨烟一脸苦涩:“一言难尽,姑娘还是自己看看吧。”
我皱眉进去,一个瘦弱黝黑的男子正坐在椅上,精神有些萎靡,地上散落着几十张银票,像是被扔下来的。
男子听到房门打开便反射的捂紧了嘴,眼里满是胆怯和小心翼翼,看样子似乎在这种提心吊胆的环境下生活了很久。
墨烟道:“这人是个孤儿,原本在厂坊洗染缸,失火那天有人看见他进了厨房没出来。结合其他证据,应该就是他了。”
我点点头,没靠近他,只站的远远的轻声道:“你别怕,这里没人会害你。”
男子一听是女声,怯怯抬头,我这才看到布满尘土的脸庞上,有一双年青稚嫩的眼睛。
竟还是个少年。
“我不要钱。”少年声音有些沙哑,他视线落在墨烟身上,忽然身子猛的颤抖,像受了刺激。
我略一琢磨,这孩子,似是遭受过什么男性造成的心理阴影。便示意墨烟出去,他才慢慢平静下来,脸上却还是布满心悸和惊慌。
“那你想要什么?”我放低了声音,缓缓靠过去,坐到他身边软垫上。
少年眼睛一眨一眨盯着我,眼神空洞的想了片刻:“饿。”
我看着摆在一边丝毫未动的茶饭,心里明白怎么回事,便夹筷子吃了一口:“你看,没毒。”
少年狐疑打量我,见我没事立刻狼吞虎咽起来,腮帮子都快撑破了,他憋的满脸通红,吃到咽不下又吐出来,碎渣一片片落在脏污的衣衫上。
我斟了盏茶,喝过一口后给他:“慢点吃,不够还有。”
少年不说话,仰脖子喝光继续拼命吃菜,眼睛却四处偷瞟。
我笑了笑:“你放心,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威胁你或者追杀你。”
“你……你们是谁?”他怯懦道。
“因你所做之事,被冤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