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愣,猛摇头:“什么冤枉不冤枉的,我都不认识你们。”
我略一沉默,开门见山道:“几个月前,你在江南织造府偷了一匹皇家黄缎,对吗?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们有很多证据确定是你。”
少年张了张嘴:“可那只是一匹废掉的缎子……”
“那不是普通的缎子,你卖掉的那匹,被逆党拿去造了假圣旨,太子因此被废,朝廷动荡,很多人受尽牵连,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知道吗?”
“这……怎么可能,你胡说八道!”少年一时难以接受,身子不住颤抖。
我忽然站了起来,静默的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转身褪下半截衣袖。
身后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疤……”
我淡淡道:“是我被质问假圣旨出处时,锦衣卫打的,现在还认为我在骗你吗?你可知私自倒卖官物,可发配为官奴,参与结党营私,更是罪加一等,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少年被吓得瘫倒在地,满脸震惊之色。
“不,贵人,贵人你救救我。”他猛抓住我的袖子,涕泗横流道,“那个买主明明说是给官家小姐们做裱花用的,我真的毫不知情。”
“真不知?”
他拼命摇头:“那时我生了病急着用钱,就有人找到我介绍倒卖生意,我也没想到是个陷阱。那些人警告我不能透露半点风声,还派人天天监视我,打我……我一直很后悔,贵人你帮帮我。”
“帮你可以。”我顿了顿。
少年一阵惊喜,忙拱手道谢,十五六岁的身子瘦如柴骨,倒有些可怜。
我扶起他道:“但你要先告诉我,买主是谁?”
少年犹豫了:“不行,说出来,我会有杀身之祸。”
“你且放心,我有一处坊楼,固若金汤,可以保你安全无虞。除此之外,还可以许你一份差事,在烟都落脚远离江南,任由那人再神通广大,也找不到你的下落。”
他拧紧眉头:“让我想想。”
我也不急,敲着扇子数指甲,心里想的,倒是这关键证人送去万事屋后要怎么安排。
得是幕后的才行,身边还要有几个鬼影跟着,以防不测。
正琢磨着,少年沉声道:“我答应你,但你要发誓,一定会保护好我。”
我有些无奈:“拉钩成吧。”
他咬了咬唇,伸出小拇指扣在我手上,拉了三回这才放心道:“买主是个女人,每次见面都隔着屏风,看不见样子,但听口音和织造府的大人们一样,她一向不动酒楼的饭菜,只喝茶,其他的就没有了。”
“什么茶,记得吗?”
少年回忆一阵,十分笃定道:“名字不知道,但是泡出的茶底是白的,好像沁了牛乳。”
我半天没说话,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如石沉海,一路向下。
叫墨烟安顿好他后,影十八来时已是深夜了,庭院中一片寂静,只余盛夏蝉鸣。
我将证人口述重复一遍,讲到茶色时,他脸色猛然一变,几乎同时难看起来。
我点了点头:“是巫山雪顶。”
“宫里人……”
“对。”
沉默,冗长的沉默。
他问:“没有别的可能了么?”
我摇头:“织造府高官是朝廷直属派遣,那人口音相似,必定也是烟都人。而巫山雪顶是极其珍贵的皇贡,只有宫里的皇女诰命才配资格享用。又因为自幼出生宫中,才不吃未经试毒的民间食物。三者联系,最有可能是宫里人。”
影十八不解道:“可宫中宵禁严格,贵人怎么可能私自离宫这么久。”
我摇头:“不一定住在宫里,也不一定是贵人本人,可能是心腹亲眷之类自幼跟着长大的,总之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