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越穿着墨色单衣，瘦削的脸颊在月色下白的几近透明，他被围在一圈羽林军中央，正隔着三重邸槛看我。

虽只一刹那，却像过了许久。

他再用力望了眼，收回目光离开了，仿佛路过刑部般，路过了大理寺。

我大脑空了一瞬，就要冲出去。白晞立刻攥紧了我的手腕：“不能去。”

他的胸像铜墙铁壁，任我怎么挣扎也不动分毫：“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猜忌你们的关系，他知道以后护不住你了，才不敢留下来多看一眼。你要克制，别让他后悔见了你最后一面！”

我停了手，身体却像四分五裂，如坠冰窟。

等再也听不见百姓呼声时，白晞才放手，我慢慢走到路中央，看着空荡荡的长街，还是没忍住。

“不哭，不哭。”我吸着气劝自己，“一定会再见的。”

白晞陪我默默走着，雪被绵软踩上去咯吱细响，我们到江畔时，依旧有许多百姓停留在此处，对着东宫方向长跪不起。

他说：“你看到了吗？民官之心都是向着他的，殿下还是殿下，和是不是太子没有半点关系。在百姓心中，他永远是大华储君。”

我低声道：“可惜他以后都看不见了……白晞，他会恨我吗？”

白晞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解下披风拢到我身上：“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你知道他怎么说的。”

我摇头。

白晞笑了笑，忽而望向万丈高空，扬手接了朵雪花：“那天在诏狱，殿下指着漫天飞雪同我说，东宫离长乐殿三千步，他走的每一步，都如雪坠落，即便知道会消融，也绝不曾后悔。而今日都察院离东宫五里，他走的三千步，都是为了看你最后一眼。你觉得，他恨不恨你？”

“可我害他失了太子之位。”

“且不论此事是否因你而起，单说这位子，你觉得他坐的高兴么？”

白晞摊开掌心伸到花灯下，细薄的冰晶已化作雪水。

他继续道：“雪在冬日才能显露锋芒，而水四季润物无声，太过耀眼的东西未必是好的。”

我沉默许久，给了他一个拥抱：“谢谢你，白晞。”

白晞身子极不自然的扭了扭，便也紧紧抱了我一下，又立刻松开了。

他嘀咕道：“总有种抱男人的错觉。”

本来温情的场面瞬间尴尬起来，我额头飞过抹黑线，翻了个白眼，便随便找了个方向准备跟他分道扬镳。

白晞忙跟来：“诶，你要去哪里？”

“回家。”

他一脸奇怪：“家？何府早封了，不止如此，你名下的铺子、产业都已悉数充公，你要回哪啊。”

我瞬间石化：“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惊天噩耗，我捂着心口就要倒下，吓的白晞惊叫：“怎么了，扯到伤口了？”

我流着泪道：“不是伤口疼，是心里疼。”

白晞十分无语。

我坐在雪里，扯着他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感觉自己老底都被掏空了。

“不至于此吧。”白晞蹲下有些嫌弃道，“几贯钱而已，再挣便是。”

“？？？我那院子，那铺子，那绣厂染坊，还有压了一床板的私房钱，”我掰手指数着，一边抽噎，“莫说值千金，万金也绰绰有余。果然人算不如天算，都是命啊！”

白晞瞪大了眼：“你犯法了这么多钱？”

“犯你个头，我遵纪守法好公民做的都是正经生意，”我仰天长叹，一阵哀嚎，“怎么就依法取缔了……”

白晞实在看不下去，劝道：“我府邸倒空的很，不如凑合住段时间？”

我瘪了瘪嘴：“可你白晞又不是个正人君子，跟你住一块，对我意图不轨怎么办。”

“我，”他指了指自己，“对你心怀不轨？？？”

我点头：“谁不知道你暗恋吟抒多年，万一旧情复燃，我多危险。”

白晞一头问号：“你又不是吟抒，再说你平日贪财好色，到底谁比较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