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愣了愣,继而一喜:“殿下没事了?”
可白晞半晌没说话,反而脸色有些沉重,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不,是何涵平反了,而你之前勾结山阴的罪名,大皇子已一人担下。你以后,便是清白之身了。”
我听的云里雾里:”大皇子?什么大皇子……”
白晞抿紧唇,又摊开了掌心攥着的笏文:“你自己看吧。”
我颤抖着手展开那寥寥数句,一边默念,只觉得心如刀割:
废太子井离越意图谋反,自今日起,褫夺国储之位,囚于东宫萱花殿,无诏不得出。
“萱花殿……棠皇后的祭居,”我瞬间怔住,“他们怎能这样羞辱他。”
白晞叹了口气:“云亲王和三公已竭力相保,这是最好的结果。”他指了指庐外的马车:“走吧,我们现在出发,兴许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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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舆行至城北时,已天色渐晚,周围聚集了许多百姓,都听闻昏时废太子要押送东宫,早将官道挤了个水泄不通。
白晞方掀了帘帷,便见外头人头攒动,甚是喧闹。马夫只得挑了处角落停车,我们沿街步行。
一旁路人窃窃私语。
“太子殿下温和恭良,说他要谋反我是不信的。”
“别说你,这世上怕也只有陛下会听信谗言,冤枉他了。”
“多好的太子殿下啊,从前施行过的农商草案,哪一个不是本着为百姓着想,对贪官民蠹也从不姑息……”
“唉,到底还是从小就养在宫外,心性纯良,没染上半点权谋与算计,怎能斗得过朝中那些毒物,真是可惜了。”
真是可惜了。
我忽然觉得脚下有千斤重,身子也僵在了原地。
那些歌功颂德的感慨每多一句,便像多剜了我一刀,直到煎熬万分,忽然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抬头,见白晞捂住了我的耳朵。
他用口型对我说:“别害怕。”
我便像救命稻草般抓紧了他的衣袖,挤进这股人流里。
三司街道戒严,只有镇抚司清冷的佩剑照亮了整条街,白晞带我到大理寺前等待,此处是押送的必经之路。
城中开始敲昏钟了。
忽然嘈杂的外围一瞬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望向都察院的长门,陆续有些官员站到了路边。
大理寺丞低声呵道:“非主事之职不得私出,仔细挨板子!”
有人唏嘘道:“那便挨板子好了,庭审不让出言辩驳,如今连送一程也不许了么?”
旁人纷纷附和,寺丞无奈退到一旁,当默许了。
对岸百姓忽而都伏地隔江相拜,甚至渐渐呼喊“殿下千岁”,巡戍的金吾卫忙去驱散,一波未平,却又听声浪愈来愈高。
而较远的刑部,已有官员伏身行礼。
白晞回头道:“出来了。”
我掌心濡湿成片,攥着他的袖子忽紧忽松,一时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离越。护队的步声由远及近,终于落到了大理寺门前。
我稍抬首,便对上双星眸。
一如初见时清透明澈,在黑夜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