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分歧(2 / 2)

画扇 咕噜喵 1429 字 2020-11-06

祝瑛憋得脸色通红,我挑了只琉璃壶捡起,倒了盏茶推与他:“馆中宵禁,你偷跑出来,就为了这件事?”

“管它小禁大禁,没了先生,这学不上也罢。”祝瑛讲太急,呛了嗓子一阵咳嗽。

我蹙眉:“跑的急了,喝口水。”

“不喝,没心思。”

他一甩袖,又摆出小太爷的狂傲样子,我叹了口气:“授业之任,我本就是流职,总有一天会还黜。且馆中事务已一应俱交掌事,来年学肄课科也都是你亲自交上去的。没了我,崇文馆又不是要倒了。”

“课科?”他眉头拧成川,“你分明早就想着要走了……为什么要拿商道来诓我?”

我笑的苦涩:“你知道了,还会让我走?祝瑛,你不可能一辈子作我侍读,喊我先生的。”

“说过不赶我走的,”他冷不丁道,“先生要先违背约定了吗?”

我一愣,想起初至崇文馆那夜,烛夜灯下的谈话,便敛眸沉默不语。他拧紧眉头,目光殷切又真挚:“旁人我不管,死了都无所谓。可先生救过我,又有知遇之恩,我不是竖子含施不报,只想请先生留下,祝瑛愿意永远当先生的学生。”

他伏身扣首,行着上拜宗亲、下感天地的三跪大礼,却用到了我身上。

我有些后悔,自己倾尽毕生才学,只教他成了个承恩戴德的君子。可他是苍鹰,搏空之路处处都是荆棘,向来不好走,又岂能囿于情圈,在我身边荒废了前途。

祝瑛啊,当了这么久先生,就让我,做一次坏人罢。

心一横,我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想学理数和诡辩,而我要权势,各取所需罢了,从没有什么恩情,言重了。”

祝瑛面色骤变,连呼吸也急促几分,声音中带着丝嘶哑:“什么意思?”

那些刀子一样的话在腹中兜兜转转,逼的我扣紧了指甲,尽力装作淡淡道:“意思就是,你小太爷,不过是我攀附安国公的台阶而已。现在我搭上了太子这阵风,你就什么都不算了,当舍即舍,当弃……就弃了。”

他像被雷劈了道,身子僵在原地,连脸色也刷一刹苍白如纸,不可置信地笑了声:“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缓缓吸了口气,“你真是,天真至极。”

他喉头翻滚一阵,艰难地问:“所以你救我,护着我,不计前嫌地点拨我,教我那些东西,都是在利用我?”

我不语,当做默认。

“哈哈……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世间真有景行君子,携人兰絮,不求因报。没想到是你这种趋炎附势、虚伪至极的人!赁官鬻爵之辈至少行正不讳,你凭谄言媚色得到的位子,又比他们高尚到哪里?你可知,我曾经那么信你……”

他步步后退,发冠因步伐踉跄、歪倒地披散到肩上:“当初中秋邀你赏桂,是朝廷要召我入御史台。可我竟蠢到为了你,驳回了聘书!蠢到要借这一生,去还你的再造之恩!”

我僵了身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那时忸怩作态,是怕自己离去,只余我独自在馆中扶持。可我却冷冷地回绝了他,我面色动容:“祝瑛……”

“别那样叫我,”他面露厌恶,“我真想起来,都觉得恶心。”

如鲠在喉,我动了动喉头,慢慢将那丝懊悔摁了下去,像石头般定定立在原地,终是一句话也不曾多言。看着祝瑛青黛的衣摆消失门外,才身子一软,脚跟也险些站不住。

一眼瞥见角落里,影十八端着醒酒汤立在阴影下,显然是听了许久墙角。

他讪讪上前,手中汤碗已凉透了。

“门主,要不要去追回来?”

“不必了。”我接过一饮而尽,道:“明日你去趟吏部……找徐子蓦,让他重申祝小公爷的聘书。”

徐子蓦,修葺棠府名列中的人,这人情他一定会卖。

影十八应道:“是。”

“还有,拜托你件事。”我略犹豫,“今晚的事,都不要告诉殿下。”

他沉思片刻,躬身:“属下明白。”

夜色宁声,无边大雪如涛涛江水,一夜便将烟都城埋没了。

次日一早,白晞转醒,望着窗外白茫茫一片,愣了愣神。听闻自己醉酒打了云府二公子,羞赧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当下在楼中不安的徘徊几回,便前脑打着后脚跟,朝云府赔罪去了。

那头睦和公主可是个护短的,怕他被家丁打成残废,我眼神示意影十八,他一会意忙跟了出去。

二人前脚刚走,吉祥就急匆匆进来,满头大汗道:“大公子,俪城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