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心伤得不轻,尽管唐惊鸣包揽一众烹煮浣洗的粗活,月灵机也再没笑得之前那般真切,脸上仍不时噙着抹孤寞,像一扇禁闭的冰门。
他不爱说话,唐惊便也做哑巴。还是像猫一样,安静地陪在他身边。
运气好时,碰见他心情松朗,能偶尔交谈两句,唐惊鸣才得知他居病多年,弦月阴亏时易招邪风入体,故而痉挛不止。
他有些彼疑:“这些年,你都这么撑过来的?”
月灵机执笔的手一滞,那双无神的霜眸微抬,便风轻云淡地颔了颔首:“是。”
“岂有此理,这月鹤老头真不是个好东西,竟让你一人独自生活在这,待我出去,非要找他讨个说法不可。”
听着他的低声骂咧,月灵机微弯了唇角,冰霜面色消融几分:“我是神胎,只能住在千机阁。”
“神胎?那是什么东西。”
“唔……”月灵机想了想,引了长老的话,“生而能通晓世间万事的神祇转世。”
唐惊鸣摆手嗤笑,点着竹简道:“切,你们这些牛鼻子就会吹,难不成你是大罗神仙下凡历劫来了?不就是描幅画,写几句模棱两可的破诗。就这对仗押韵的功底,我也会。”
“你?”月灵机也摆手嗤笑,学得有模有样,”你不行。”
“呵……那你帮我算算,我……我爹会不会放我回唐家堡。”
月灵机摇头:“不可。若我与你素昧平生,尚且可推衍一番。现今已结下因果机缘,算不出来。”
“嗯。”唐惊鸣啧啧嘴,“你这骗人的理由倒闻所未闻,真是新奇。”
“族中有诫不得撒谎,我没骗你。”
“这什么奇怪的规矩,人会撒谎天经地义,就像喝酒一样,岂能说不做就真不做?”
月灵机指了指立柱上十诫,又面色严肃道:“不得饮酒。”
“方规之矩都是人定,你别信它胡说。这酒可是个好东西,能清忧解万古愁,你不会从没喝过罢?”
月灵机搁笔,正襟危坐朝他摇了摇头:“古籍云,杜康饮罢神思混沌,人亦非己易被无名魂附身,口吐缜言不知所述。你本就生得憨傻,此等怪物,还是少用为宜。”
唐惊鸣算彻底闭嘴了,他实在不懂这些文人世家为何要将自己塑造成一副清风玉树的模样,同月灵机一样,都觉得在对牛弹琴,便摆摆手,懒得跟他争。
“这次出阁你跟我走,喝过你就知道了。”
他本无歧意,不想月灵机听罢面色微变,悄然攥紧指节,抿紧唇垂首道:“我不去。”
“什么?”
他起身,扶着红绳,转身离去:“我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