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袅袅往事2(2 / 2)

画扇 咕噜喵 1076 字 2020-11-06

唐惊鸣百思不得解这话中之意,月灵机却同置若罔闻般,缄口不言。为此二人赌了几天气,还是他率先守不住阵脚,盯着月灵机苍白的脸颊,想到他离去后,这般清澈的人要在冷冰冰的千机阁中过完一生,他心中就如轻刀略过,疼得眉头也蹙上几分。

他吸口气,笃定道:“我要带你走。”

月灵机缓缓垂下头,却还是重复先前回答的那句话:“我是神胎,走不了。”

唐惊鸣有些恼了,来千机阁头一次发大火,探手便削翻半盏金桔,那圆浑润泽的小金球斑驳散落在地面,像砸在他心底般咕咚作响。

他笑了笑,却不带力道:“二十天了,从未有人来看过你。在这死沉沉的地方,当这个神祇转世很有趣吗?”

阳光倾轧而下,从天窗流水般淌落到一席若雪白衣间,可他感觉不到半分暖意。唐惊鸣的话就像柄无形的针,轻轻刺进月灵机疮痍的心里。

他只觉手足有些冰凉,头很晕,却还是隐隐压着吐息道:“你多想了。塔是封住的,根本出不去。”

“你住了十余年,这里的每一寸早摸得通透,什么红绳机关,都是自欺欺人。”唐惊鸣凝着他清透的霜眼,字字诛心,“与其说他们锁了你,不如承认是你锁住自己罢了。”

“够了没有?!”月灵机晶莹剔透的脸庞忽笼上层阴郁,他黯然失色,似被人揭开伤疤的小兽,一碰便凶蛮得张牙舞爪,“能出去又如何,有何处可去。他们都厌惧我,无一人愿同我说句话,倒不如在这里!”

“无人待见你,你就也厌恶自己?月灵机,为别人活着,世上没有这种道理。”

“我如何,干你底事?”

骤然周身瞬寂,连时光也凝固般,唐惊鸣想抚他的手顿在空中,在阴郁里沉沉收了回去。月灵机微启唇,却将心思生生咽下,失力瘫坐在案边。

他似被日光迷离了双眼,清盈泪珠悄然划过双颊,闪烁着的微光又被快速拭去,他幽讽地笑着:“一个瞎子却能流泪,你是不是也觉得可笑至极?”

“小道士,”唐惊鸣还是轻轻拍他的背,像那夜弦月里的安抚,“我从没看轻过你。”

他一时没忍住,泪水如决堤春水,在他肩上肆虐。那点温热似要透进心底,将这些年的孤苦寂寥,都付诸南柯一梦,化蝶飞远便再也无需回来。他初次,脆弱又坚定地,向一个陌生人启开那扇冰凉寒深的心门,千言万语皆不如此。

“既痛快哭过场,就要同故往决断,再站起,不必再做以前的你。万千世界风清秀丽,你该同我,一并去看看。”

他摇头:“可我看不见。”

唐惊鸣目色浮波,淡淡地凝在他身上,声音却既往地坚定,如醍醐之钟敲响耳旁。他说:“我要医好你的眼睛。”

时日白驹过隙,开塔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黄昏,月灵机将撰了数月的文卷锁进桃木匣中,略不舍地摩挲片刻,同靠在楣下闭目养神的唐惊鸣颔了颔首:“走罢。”

乾坤阵的生门应声而开,几名低眉顺眼的小厮卸下供阁中经转月余的物资便提步离去,殊不知阴影里一抹身影闪过,眨眼便遁出塔外。

他揽着他,从千丈高的塔顶一跃而下,坠入金色黄昏里。

周身阳光如鎏水悄然附着在少年白衣上,衬得他面如谪仙,教人多睬两眼便欲沉沦。他那双霜花般冷寂的眸子照映在光辉里,竟因刮过面颊的风绽放出明净光彩,他探手轻触,沙哑着嗓音道:“是风。”

“还有晚霞,你看见了吗?”

唐惊鸣踩着枝桠,借力腾空而起,朝西下夕阳飞驰追去。少年楞了片刻,笑靥如花:“嗯,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