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眉眼疏淡,如漆似墨的刀眉插入云鬓,头箍镶晶银冠,一身白灰长衣素裹身姿玉立。骤然望去,虽面色寡淡却暗藏威严,举手投足间气势若似山川,波古不惊。
他从屏风后踏出,步履无声轻巧。惊得满屋太医面露惶恐,齐齐躬身行礼:“世子。”
我合掌前屈,不敢仰视世子,更不敢逾礼顶撞。只闻身前暗影微晃,半截素衫摇入我的眼帘。
“你是谁?”
我将头垂的更深些,回道:“草民乃崇文馆学士何画山。”
他沉默片刻,沉声道:“抬起头来。”
我往后稍退半步,缓缓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对上一双斜睨的星目。那一瞬间,他眼中忽然绽放出一抹尖锐又犀利的眸光,唇瓣噙出一丝不悦。
“崇文馆……你是太子门下西席?”他又若有所思地点头,“难亏你能讲出它的名字,丝毫不惧大胆进言,你是觉得以你一个流职,再怎么口无遮拦,也不会被按罪下狱么?”
“世子言重!”我刚站起的身子又弯下去,“皇法在上,草民不敢妄言。”
“好一个皇法在上,哈哈哈!”他忽然仰头笑了几声,清冽高昂的笑声在空寂的大殿内回响,让一旁的丁院首都不禁汗颜。他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扶了起来。
连方才厉声责问的模样也瞬间消失不见,他伸出食指点在我的手背:“可太子确确实实中了毒。你,定要给出个解释。若能救太子,必有重赏。若不能……”
手上一空,他忽然松开握紧我的手,缓缓道:“皇法在上,按律处置。”
我僵着身子楞在原地,那一瞬间,我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杀意。这个世子钧,不像娇生惯养出的世家公子,更像被放入羊群的狼。在更早的时候,就懂得如何掩藏情绪,如何披着羊皮,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点上,他与井芮极为相似。可他比井芮,要更懂得收敛。
云亲王井芮有五个儿子,个个好争权夺势,行为放浪矫纵。故公子们屡次闯祸犯法,不是被革职,便是被发配边疆。唯有四公子钧之最明事理,故被封作世子承大任。
可这个世子,却不被朝臣所受。因为井钧之是三房庶出,其生母是个陪嫁的膡妾。
立长扶嫡,就算强权如摄政王,也不敢随意踏破这条规矩。可若井芮不扶井钧之,云亲王一脉,便无世子可立。
舐犊情深,井芮走了一步险棋。可这颗子战战兢兢二十余年,好不容易撑过废长立幼,熬到了世子。却被一枚箭羽,推向权力崩塌的悬崖!
曾几何时,我也一样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一件事,说错一句话,便将万劫不复。他现在的眼神,如狼似虎,与我那时有何异呢。
我轻叹一声,捧上断成几截的滴水观音:“世子,草民还未说完。滴水观音确实无毒,可对有些特殊体质的人,它的汁水会让人不适甚至休克。这种现象称为过敏,太子殿下,正是对滴水观音产生了强烈的过敏反应,才会高烧两日呓语不止,所有的解毒之法都无用。”
丁院首惊讶地捋了捋胡子道:“闻所未闻,连史书也未有记载,可仅凭你一面之词,如何知道虚实。”
我忙拱手:“实不相瞒,在下有一旧友便对滴水观音过敏,且其症状与太子殿下无异。”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小疯子也中过同样的“毒”。一次新年,爸爸的朋友送来一整株滴水观音盆栽,结果我和小疯子打闹不小心折断了枝叶,当天晚上,小疯子便高烧不止,挂了两天药水才缓下来。医生诊断的结果,就是严重的过敏反应。
丁院首闻罢急忙道:“你那旧友是如何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