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紧张,额首也微微沁出汗来:“你,你怎么不早说,我穿成这样怎么去见太子。”经过彻夜的发酵,原本从白晞身上残留的酒气已有些微微发臭。我低头一闻,差点给自己熏晕了过去。
“你睡得那样死,我怎么跟你说?”他又上下打量我,“难不成你还要沐浴焚香,更衣九重。放心吧,太子不会计较这些的。”
“可……”我急忙找理由,“可我起来就没吃过东西,你看这都正午了,总不能饿着肚子去见太子吧。不然,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去拜见太子?”
“不行,”他拒绝的斩钉截铁,“现在太子刚用完膳,正好有空。若再耽搁一阵,太子就该午休了,到时下午又有政事需处理,那还能管的上你。”
看我面露难色,吕祁风皱眉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咬唇:“伴君如伴虎,我怕我殿前失仪,无礼偕越。我又是你引荐的,万一触怒了太子,你这前途是不要了?”
听罢,他紧蹙的锋眉一瞬化作春水,浅薄的唇瓣旁溢起一丝轻拂若羽毛的笑:“原来你担心这个。”
“不用怕,”他甩了甩绣竹镶白边的袖子,大步向长门里踏去,我连忙跟上,“太子八岁便埋名做了鹿岳书院的门生,十五从鹿岳山归来时就心性已定。性子十分好相处,且尤其好学,待人处物温和宽容。我在东宫三年,还未曾见过他责罚任何人。”
“一个能与百官下属共处一室商讨题文、同衾共褥的人,怎能与那些狼豺之名的王孙公子相提并论。”他拉着我的袖子,踏进长庭,“不要以偏概全。”
偌大的庭院,五重禁卫林立,黑白灰的铠甲在温暖的阳光下散发出炫目的寒光。像一层无形密网,笼罩着这庭楼宇,连春风也无法透过分毫。柔软的柳絮飘落在腰间刀刃的那刻,空中有凛冽如炬的目光袭来。
刹那,我闻到肃杀的气息。
这些禁卫,与我在二巷见过的都要不同:他们的剑上沾过血。
“到了。”吕祁风指向那座被禁军环环守护的不起眼的庭院。
我怔怔看着幽暗若穴的长门,内外三重的门槛里,是昭阳王朝的皇统血脉,整个中原未来的主人——东宫太子。
关于太子离越,世间流传的故事屈指可数,所以尽管我如此八卦也未曾听过多少关于太子的传闻。按吕祁风所言,离越尚在襁褓,其母便病重归西,作为皇后嫡长子的他自然被扶为东宫太子。虽皇帝再立如今的明德皇后,却也未有皇子能撼动离越的储君之位。
离越八岁时,在摄政王一派的建议下,跟随他的启蒙太傅埋名做了鹿岳书院的门生。离越在鹿岳山与世隔绝七年,十五时才受印回了烟都,领东宫主位协理政务。
他的身世,倒是与我极其相似。不过他生来就是养尊处优的太子,而我呢,生来就是满门抄斩的遗孤。
我不自禁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不让吕祁风听见。禁卫见了他后抱拳行礼,遣人通报。
他轻声提醒我:“以后人前都喊我云予,少用旧名。”
我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你之前的名字很难听。”
“……”他额首垂下几簇黑线,“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
他刚欲辩解,身后就有小黄门躬身踏出门外,传达太子的传令。在禁卫宛若剔骨的注视下跨过三重门槛,内庭的朴素让我不禁惊异。虽说锦阳离宫的居所本就摆设从简,但要想奢华也就是点点头而已。可这太子住的寝殿,连侍奉的宫娥都未有,分明还不如云予的偏隅。
云予看我惊异的神色很是满意,又递出一个安心的眼神以平复我渐渐紧张的心情。问小黄门:“殿下未歇下吧?”
小黄门敛好云袖,侧身低声答道:“本快入榻,闻得云舍人来,殿下便赶忙起了。现正更衣,还请舍人等候片刻。”
“那就好,劳烦福公公了。”云予微颔首,显然叫做姓福的公公品阶不低,也非第一次受谢,他十分自然地躬身回礼,垂首退下了。
我暗中揪紧宽大的袖子,抬眼便见隔间一方珠帘后,人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