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昙的神色不对,戌五立刻解释道,“公主,你相信我。我既没有欺骗公主,也不是藐视公主。”
不管戌五说的对或不对,叶昙没亲眼所见也绝不妄自决断。
她挥手屏退几人,佯装着趴在石桌上休息,实则暗地催动赤睛魔的灵力聚于眼上。
随着视线被猛然拉高、拉远,她竟然真的在洛湘府周围、在各处转角及隐秘地,发现了严密监视的探子。
“居然是真的……”
戌五没有说谎,这附近真的多了不少探子!
怎么会这样?!
她一边焦急于现状,一边疯狂地思索着那些探子是谁派来。
能一下子调动这么多探子的,一定是手握重权之人,而这些人她应该都认识!
首先想到的就是荼姚。但是她还困在毗娑牢狱里,穗禾、杜佳不会去救她,鸟族也根本联系不到她。再说她自身都难保了,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想着要打探洛湘府的情况。
旭凤他虽然是战神,能调动五方天将及各处兵营,不管他对洛湘府态度如何,他如今更担心的是荼姚的状况,去找天帝求情放人都来不及,不会派探子来打扰洛湘府清净。
要说是其他的人,她忽然间也找不到可疑之人。而且爹爹在天界广交人脉,稍微有权有势的人也和洛湘府无冤无仇,不会趁着她重伤之际刺探洛湘府的消息。
——排除了可能的人之后,就只剩下……
天帝?!
叶昙呆坐在石凳之上,天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因为荼姚吗?
可那是荼姚先出手伤的人,元香也一起受了伤,这件事根本不是她们的错,天帝不必讳疾忌医到这个地步。
是因为润玉吗?
润玉虽然住进了洛湘府,可实际上他和一个普通客人的待遇无甚区别。再说爹爹真有政务也不会去找润玉商议,天帝无需防范他们至此。
那为什么会这样……先让她从头好好理顺理顺,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自打从魔界回来之后,她对周围的感觉灵敏了不少,知道天后曾经派鸟族暗探跟踪润玉,所以她毫不留情地解决了那批人,后来同样的事情再没有发生过。
一直到前不久,她被骗去紫方云宫受了重伤,九死一生连命都差点保不住,什么探子不探子都被扔到脑后了。
那就一定是在她回到洛湘府的这段时间里,天帝悄悄派了这么多人监视洛湘府。
可是为什么?
虽说天界因为她的到来发生了不少事情,但是一直以来都是荼姚或明或暗针对她,几乎不见天帝有什么举动。
难道还是因为荼姚?因为荼姚意图杀她,天帝只能放弃荼姚来安抚爹爹,但是他又离不开荼姚的帮助,所以记恨上洛湘府了?!
不对吧,在天帝心里荼姚有这么重要吗?
天帝心里一直没有放下先花神,又把元香这个替身放在身边,按理说他对荼姚只有利用之心,没有夫妻情义,他何必为了一个将要坐穿牢狱的荼姚,对洛湘府这般压迫?况且没有了这个荼姚,他大可提拔下一个‘荼姚’,何须如许耿耿于怀?
肯定有别的原因,不然他不会这样做。
——是不是因为父亲?
这个突兀的想法忽然挤进了她的脑海,再也拂之不去。
不同于润玉和旭凤,父亲和天帝他们可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弟,还要加上一个月上仙人,这三兄弟都是先帝先后亲自养育成人的。几万年的兄弟情义,会同室操戈、自相残杀吗?
但是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兄弟阋墙古来有之,发生在天界、发生在他们身上要这么惊讶吗?你又不是没有见过这种事,你甚至还参与过这种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慢着慢着,她好像听过月下仙人称呼父亲为“大哥”,他还称呼天帝为“二哥”,所以说父亲是先帝的嫡长子,而天帝只是嫡次子,那么这继承顺位应当是父亲排在天帝之前……可如今坐上大位的却是这嫡次子!
一定是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大位才会落到天帝身上。莫非是天帝心术不正,贪图权势和宝座,所以暗地里做了什么,才把父亲从继承顺位挤了下去?
她越想越心惊,忍不住从石凳上坐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在院子里踱步。
若真是因为父亲的话,这一切真的说通了!天帝这些日子做的许多不知所谓的事情,全都是出于他的心虚。
假如父亲说出了当年那些事,那么他这一定会遭到多方质疑。到时候朝野一并质问他,他这个天帝之位就危如累卵了。
为了保住他的大位,他时刻派人紧盯着洛湘府,就是怕有人会从旁侧击问出些什么,或者父亲主动找到什么人提及此事。包括昨日南天门,也是他怕真的会出
些
乱子,才会让御殿将军驻守。
能让天帝顾忌如此的,定然不是寻常之事,可那会是什么呢?!
想了一整圈还是没想明白,叶昙气垒地坐回了石凳之上。
她总感觉还有些事情不明了,就像是雾里看花般不真切,但是直觉告诉她那些事必须查清楚,不然永远都是个隐患。
问题是,现在要去找谁?谁还知道当情,谁还愿意告诉她实情?
——真是头大得很。
难道这个人一直不出现,她就要一直在这里干着急,处处暴露在人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安安心心休养伤势?
别开玩笑了,她就不是这样坐以待毙的人。
叶昙立刻去了洛霖的书房。
“我父亲和天帝他们之间那些事,爹你知道吗?”
洛霖被这个问题问倒了。
他犹豫着放下了手里的毛笔,担忧地看着叶昙,“为何忽然这么问?你伤还没好,现在不要操心这些。有爹娘在,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们都……我怎能不操心?”她没有将探子的事说出来,“整件事我回想了一遍,发现有些地方怎么也想不通,爹你能告诉我吗?”
“都是些陈年旧事。既然是过去的事,你就让它过去吧,何必深究细探。你父亲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也只希望你能安稳过一世,你明白他的苦心吗?”
叶昙抿着嘴巴回答道,“我知道。但是父亲只能救我这一次,不把隐患彻底铲除,谁能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之事。若是又发生了,谁还能像父亲那样舍身救我?不管今后我会在哪里,我都不愿余生在惶惶不可终日中度过。爹,我知道你和父亲隐瞒了我很多事,以前我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我都明确地问你,你再也不能这样糊弄我了。”
洛霖看着叶昙,无可奈何地低下了头。
“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教导得这样聪慧。”
叶昙惊愕地看向他,“……爹?”
“你若是傻傻地什么都不知道,倒也能如你父亲预想那般简单快活,而不是这样……纠结在当年是非之中不可自拔。”
他深吸一口气之后说道,“等你和润玉大婚完毕,我就让你们马上离开天界,再也不要回来。”
“爹!”
“你记住我的话,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现在都已不可追了。如今是怎样,就是怎样。”
叶昙还想再问,不料洛霖忽然向她挥出一道灵力定住了她。
他向外喊道,“去叫夜神来。”
没多久润玉就来了。
他一看见面色不快的洛霖和有口难言的叶昙,谨慎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洛霖回答道,“小昙身体有些不舒服,你带她回去好好休息。听我的话,她伤没好,切记不要乱出门。”
“好。”
润玉扶着叶昙准备离开这里,洛霖又说道,“润玉,有些事你不要惯着小昙,该说要说、该骂就骂、该罚便罚,都是夫妻了,没有什么放不开的。”
“……是。”
爹怎么能对润玉说这样的话,难道她竟是做了什么错事吗?
润玉带着叶昙走到回廊,便挥袖解除了洛霖下的禁制。
“叶儿,你为何要与神上争执?”
叶昙甫一能动,便起身想要再去找洛霖。
“我们没有争执,是爹故意瞒了我一些事情,我想问清楚他却不肯说,让着急。”
他连忙拉住叶昙,“有什么事你可以问我呀,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到他的话,叶昙停住了脚步。
她转头为难地看着润玉,“可你不知道。那些事太过久远,没有亲身经历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爹不愿告诉我,我想问别人但是连一个这样的人都找不到,你怎么帮我?”
“你先别着急。”
刚才水神的意思是让他看好叶儿,不要乱出门被什么人惦记上,他只能先劝着她回去再说。
“你找不到的人,可能我就找得到。如今外面不太平,到处都在抓人,你别被牵连进去了。”
“可是……”
“你放心,我会替你解决这个问题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叶昙看着润玉尽力安抚她的模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现在心乱如麻,一想到有人时刻盯着她的动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但是爹不欲多说,她只能相信润玉。
“好吧。”
润玉见她服软了,便轻轻摸摸她的脸颊,“娘子真乖。既然神上不准你出门,那为夫就代娘子出门打探消息。相信用不了多久,为夫就能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看起来委屈极了。
“来,我们先回去。”
…
令叶昙没想到的是,润玉说要替她去打探消息,这一探不仅半点消息都没见传回来,连人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甚至开始了夜不归宿?!
她左想右想觉得应该是,那些探子把前几天的事情汇报上去了,天帝收到消息就想办法把润玉支开,所以润玉才一直没有回来。
不行,这样坐以待毙不是她行事风格,她决定立刻去找爹娘商量。
“你们让开,我要去找我爹。”
叶昙对着守在她院门外的犬妖兄弟说道,“既要做我的走狗,就别挡我的路。”
戌一为难地回答着,“公主,水神神上吩咐过,暂时不准公主出院门……”
“滚!我爹不准我出门,你们就这么听我爹的话不让我出门,我看你们干脆去当我爹的走狗好了,也不必屈尊呆在我这小院。”
“公主您别这样……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虽然是公主的走狗,但是神上怎么说都是公主的亲爹,我们不敢不听神上的话呀。”
戌二也嚎啕大哭道,“公主,神上说要是我们让公主出来,他就打断我们的狗腿,求公主不要让小的们断腿。”
其余的人见哥哥们这样,立刻抱着叶昙的腿不准她出门,纷纷露出一张可怜巴巴的脸看着她,就指望着她回心转意。
叶昙大怒,“你们真气死我!润玉好几天不见人影,我爹还不准我出门,这样的日子没完没了,难不成要关我一辈子吗?”
“公主……”
她压下怒火道,“既然我爹这么说,那你们就去找我爹,要我爹来这里见我。”
“这这这?”
“怎么,狗腿不想要了?”
戌一马上改口,“公主别出门,我这就去找神上啊。”
剩下的人说尽了好话,才把院门给关上了。
他们看着波澜不惊的阿大,忍不住问道,“阿大大哥,你是站在哪一边,咱们公主还是二位神上?说真的,我还怕你会为了让公主出门,要和我们打一架呢。”
阿大轻微叹口气回答,“二位神上也是看着少主长大的,我相信他们这样做一定有什么苦衷……就和主公一样。”
戌一磨磨蹭蹭来到洛霖的书房,敲了敲门,“神上在吗?”
门忽然在他面前打开了。
他东张西望着小心踏了进去,看见洛霖坐于上位,润玉坐在一旁。
“殿下也在这里……小人是不是打扰了二位?”
洛霖沉声道,“找我何事?”
“公主说想见神上一面,但是神上不准公主出门,所以让小的给传个口信。”
“还有别的事吗?”
戌一想了想答道,“公主没说别的了。”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他又问道,“那神上何时去见公主?”
洛霖却说,“我知道和我会去,不是同一个意思,你明白吗?”
这么说他是不准备去了?!
戌一慌慌张张地说道,“公主好些日子不见神上,也不见殿下,一个人呆在小院里快要闷坏了,神上是不是要把禁足令……”
“与你无关,不必多问。”
——就这么回答公主的话,他们的狗腿也好不到哪里去呢。
“可是……”
润玉适时开口了,“神上,不如让我去和叶儿说,我的话她一定会听的。”
“好。”
他对着戌一笑道,“走吧。”
“……是。”
路上润玉问了一些叶昙的近况,戌一便好奇地问道,“殿下,您这几日似乎不在府中,是出门办事去了吗?”
“确实。父帝让我去翼渺洲和青丘送几封重要的书函,我刚刚才回到府里。”
“我就说怎么殿下好几日没有出现,”戌一憨憨地摸摸脑袋,“公主也一直在问殿下去了哪里,为何不来找她。”
润玉摇摇头,“我也不想离开天界太久,无奈父帝下令,我也只得遵从。”
“那殿下要做好准备,公主心情……不太好。”
“我知道。”
他答应要替叶儿打探消息的,结果不仅消息没有,连人都走了,不亲自解释过不了这关。
看到他们一起回来,傻弟弟们立刻叫唤道,“公主你快看,殿下也来了。”
叶昙兴冲冲地推门一看,果真是失踪几日的润玉。
她开心地把润玉拖进来,然后对着想跟进来看热闹的几人,“砰”地一声甩了个门板。
差一点就被撞上鼻子的戌一……装腔作势道,“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继续守门。”
傻弟弟们捂嘴各看各处。
门内,叶昙期待地看着润玉,准备听他说有什么好消息。可润玉只冲她抱歉一笑,“我才回天界,还没来得及……”
她的笑容僵在嘴角,勉强恢复镇静问道,“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父帝命我去翼渺洲和青丘分送公文。”
“我不知天界还有什么重要的公文,需要你这个大殿下亲自去送。”
“公文来得紧急,我都来不及回来和你说一声,就被父帝送离了天界。叶儿,这件事是我不对,我明日再给你打听消息好吗?”
半晌后,叶昙垂下了头意有所指道,“我看你明日还会有别的重要事要做,打听消息就暂时搁置吧。”
润玉:???
他拍拍叶昙的肩膀安慰道,“还能有什么别的事,你放心,我这次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消极地摇了摇头。
自己想得没错,天帝已经根据上报的消息采取行动了。他知道爹爹暂时没有动静,倒是润玉看着有些小动作,便主动将他调离天界,也是试探一下看润玉知道了多少内情。
“不用了,你来去匆匆还没休息,先回去吧。”
叶昙笑着将润玉送出了小院。
爹爹那里行不通,润玉这条路算是堵,那接下来该找谁,还能找谁问清楚?!
…
这几日叶昙将自己关在小院里不吃不喝,也不见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