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蛇山消失、心愿已了(2 / 2)

她忽视临秀惊讶的眼神,揽住她的肩膀带她往回走。

“我没事。刚才是我装的,娘不要担心我。”

“哎呀,我会被你吓死。”

她们走远之后,洛霖才对润玉说道,“你还要去九霄云殿吧。”

“是,我并未受伤,不能因故缺席。”

“你……做好思想准备,你父帝这次是来真的。”

润玉笑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只希望能早点带着叶儿离开天界,过上平静的生活。去哪里都好,再也不要留在这里了。”

“只怕事与愿违。”

洛霖叹出一口气。

“若是有朝一日,你在你父帝和小昙之间只能选一个活,另一个必死无疑,你还能这么坚定自己的信念吗?”

“神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这么问?”

他怜悯地看着润玉,“我说了要你做好准备呀。”

“哦,是吗?”

也不用说这话来吓他吧。

“那我先去面见父帝了。”

洛霖点点头,“你去吧。”

看着润玉离开的背影,洛霖终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天意弄人。

如果廉晁没死、没有出现的话,事情也许还有一丝转机。可如今这点微薄的希望,已被荼姚毫不留情亲手打碎了。

润玉和小昙知道了当,他们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药仙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给叶昙诊脉。

他捏着胡子,望闻问切全都试了个遍,最终确定叶昙受琉璃净火之伤已然痊愈。虽然依旧没有金丹,但是修为上涨了不少。

“公主没事了。不过到底是伤了灵台,老臣再配些凝神归元丹给公主服用,相信会有些裨益。”

“好,”临秀摸着叶昙的脸颊说道,“可怜的孩子,你看你瘦得脸上捏不起肉了,一定要补回来才行。”

叶昙虚弱地回应道,“娘,我没事的。”

临秀看着岿然不动的药仙,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诊脉无误的话,你请去配药吧。”

药仙点点头,“是要去配药的。”

然而他还是没起身。

临秀唯恐他会趁着自己不在对叶昙胡说八道,奉行‘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她干脆在叶昙床边坐下,和药仙互相瞪着眼。

感觉他们二人莫名僵持起来了,叶昙赶紧解围道,“娘,我有些头晕,想休息一会儿。”

“好,娘不吵你。”

她温柔地回答叶昙,然后朝药仙偏偏头,“药仙也不要打扰叶昙修养了,随我一起出去吧。”

见临秀今日丝毫不肯退却,药仙安慰自己不要急于一时,风神不可能随时随地守在叶昙身边,他总会找到机会的。

思及此处,他暂时笑了笑答道,“依神上所言。老臣这就去配齐药方,给公主服用。”

“那我们就走吧。”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叶昙的房间,临秀关好房门顺手一道结界打在门上,隔绝了他们的声音。

“你听着,我不管你们如何准备为大皇子报仇,你们最好都不要把小昙牵扯进来。不然就算你们是他的旧部,我天罡府也不会客气的。”

药仙摸着胡子笑道,“神上多虑,小人先行告退。”

这风神临秀跟在水神身边这么久了,怎么连水神的一成心术都没学会,说话还是像从前那样直来直往,一点都不懂得转弯。她这几万年不管天界政务,现在想以天罡府之名逼他们放弃为主公复仇,也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又回头看了看叶昙的房间。即使叶昙并非主公的亲女,就冲着主公愿意为她舍弃元神这一点,相信她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等他们找到机会说出真相,只怕她第一个舍弃的就是这洛湘府。

晚上。

挨了天帝半天训斥的润玉,终于筋疲力尽地回来了。

看着在大厅等候他归来的洛霖和临秀,他打起几分精神说道,“让二位久等了。”

“无妨,”洛霖招呼他坐下,“想来陛下这次是动了真怒,你才回来得这么晚吧。”

润玉轻叹一声。

“父帝说的对,是我们太冲动了。不顾他的法旨强行离开天界,拂了他的脸面,差点给歹人可趁之机污蔑天界。”

临秀在一旁默不作声。

洛霖说道,“天色已晚,你吃了晚饭便回去休息吧。”

“叶儿如何了?”

“她没事。只是有些困,让我们给她留些饭菜晚些吃。”

润玉摇摇头说,“我先去看看她的情况,若是她醒来饿了,我们再一起吃。”

“好,你去吧。”

他走了之后,临秀担忧地问洛霖道,“师兄,你看天帝会不会揭过此事?”

“难说。大皇子虽然,但是他的旧部药仙酒仙这些人还在。以前他们不作为的时候,天帝还能睁只眼闭只眼,但是现在天帝也拿不准他们的想法。我看润玉有句话说对了,他今日就是怕药仙这些人无事偏要生事,以防不时之需。”

“我怕药仙他们没打算放过小昙,想让她也涉与其中。”

洛霖安慰道,“不怕,只要我们不放任何人接近她,他们就不会得逞。”

“但愿如此。”

润玉走进叶昙的小院,发现她房里没有烛火没有动静,以为她还在睡梦中,便准备返回大厅。但是逆鳞处传来一股奇异的感觉,让他停住了离去的步伐。

上次这样子,是他胸口的衣裳被叶昙的泪水浸湿的时候,他通过那一瓣真身感受到了叶昙的真实感受。

而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那是不是也意味着……

“叶儿!”

润玉慌张地推门而入,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喊着叶昙的名字。

“你在哪里,是我回来了。”

黑暗中无人应声,倒是一阵轻微的震动引起了润玉的注意。

他小心地靠近,发现那是叶昙的床榻。

“叶儿,你在的话就应一声。你没吃晚饭我们都很着急,不管你饿不饿,你先出来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还是没有应答。

润玉轻轻坐在床边,慢慢摸到了柔软的被子,也亲自感受到了躲在被子底下之人,怎么也止不住的颤抖。

“叶儿,你别……怕,有我在没事了。”

他掀起被子的一角,借着门外隐约的月色,看到了咬着枕头独自啜泣的叶昙。

润玉心里难受,饶是他也实在不知道,此时说什么话才能安慰到她。

“不要哭,为夫来了。”

他倒卧在叶昙身边依偎着她,抱着她的身子轻拍她的背脊。

“不管发生什么,为夫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叶昙抽泣着回答道,“我做了梦。我梦见父亲正在和我说话,但是转眼间就在我面前化为一阵轻烟,再也找不到了。”

润玉避口不谈此事,转而问道。

“阿大去哪里了?”

“我要他找间房自己住下。”

“随他吧。”润玉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极尽温柔地说道,“娘子,若是岳父大人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伤心,想来他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我怕……我真的怕。”

“我知道娘子害怕。娘子听为夫说,任何人都有害怕的时候,你要尝试着接受恐惧,不要藏着噎着,把它发泄出来,想哭就哭、想喊便喊,它就会一点一点淡去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牺牲这么大来救我?”

叶昙急切地看向润玉,抽噎着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独自修行实在太寂寞了,我多么想有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一直陪我。所以我叫他父亲,我想用这种方式让他不忍心赶我走。然后我的目的得逞了,他不但没有赶我走,还对我那样好,从来不舍得多说我一句。他那么好的人,应该有自己的妻子、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孤零零地躲在蛇山无人问津。

“我曾经想让他开心一点,问我能帮他做什么,但是他总是说他现在就很好,不需要我为他做更多。其实我看得出他藏有心事,有一次他喝醉了,我看到他对着空气说是他无能,他找不到世上最绚烂之物。我以为是那是父亲想送给从未谋面的母亲,因为他们发生了些矛盾,父亲才会独自居住在蛇山。于是我借着去爹娘封地的机会,到处为他寻找那个东西……”

原来这就是琉璃宝珠的来历。

看来母神和岳父之间真的有过什么,只是后来岳父出了事,母神便嫁给了父帝,岳父从此远避蛇山。直到出了叶儿这件事,岳父救女心切现身天界,走投无路之下选择以命相救。

只是长辈之间的往事,他们这些晚辈也不便多加议论。

润玉定定心便说道,“岳父此生最大的心愿,娘子不是已经替他完成了吗?”

叶昙抬起头,错愕地看向他。

“在娘子重伤的这段时间,岳父已去见过了母神。为夫猜,岳父一定已经将琉璃宝珠送给了母神。岳父的心愿已了,才能那般……从容。”

“她不配,不配!”

“在娘子看来母神不配得到,但是在岳父眼里却是值得的。你可知为何岳父为何会说,他找不到琉璃宝珠所以很无能?因为岳父本体为腾蛇,生来不辨颜色。他做不到的事,他亲手养大的女儿为他做到了。当他送出琉璃宝珠那一刻,你想象得到他心里有多开心吗?”

叶昙含泪点了点头。

“岳父最想做的两件事,一是送出琉璃宝珠,二是医救娘子一命,而今他皆已做到,再无遗憾。娘子可明了岳父的心意?”

“呜呜……”

她还能说什么?

只能把所有的悲伤,借着眼泪全部发泄出来。

在大厅里等了许久的临秀终于坐不住了。

润玉说是去看小昙有没有醒来、想不想吃晚饭,但是都过去这么久了,别说他们两个人,现在一个人也不见出来。

“我去看看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别又出了什么事才好。”

她走入叶昙的小院,看到房门都没有关上,心里突然一跳,便轻手轻脚地上前观察。

还没等她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叶昙止不住的哭声就传到了她的耳里。

临秀抿着嘴唇,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强看到叶昙趴在一个人怀里闷头哭泣。至于那个人是谁,不用想也知道了。

她摇着头,看着远在天边的月亮,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此事能这样收尾就再好不过了,不然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第二天一大早,燎原君就带着一批人拜访洛湘府。

洛霖谨慎地问道,“不知燎原君今日至此,所为何事呀?”

燎原君恭敬地回答道,“卑职奉火神殿下之命,将这几人完璧归赵。”

他向后看去,只见五个大汉恬着脸看着他露出标准的傻兮兮笑容。

洛霖:???

“我并不认识他们。”

“他们是公主带上天界的,前些日子在校场受训。训练完毕之后,火神殿下便命卑职将他们送还给公主。”

“原来是小女的……”

他犹豫着不知怎么称呼这些人,于是戌一上前说道,“参见神上,我等是公主的仆从,为公主效力。”

“这样啊,”洛霖派了一个人去通知叶昙,对燎原君说道,“有劳了。”

“卑职告退。”

自他走后,这五兄弟乖乖站在原地接受洛霖的审视。

“不管你们出身如何,你们进了洛湘府,就是洛湘府的人。别人有的,你们自然也不会少。小昙待人宽厚,若是你们服侍好了,她必不会亏待你们。”

“是!”

——这水神还真如传言所说稳重厚道。

“……但是,如果你们背弃了洛湘府和小昙,不管你们躲到哪里,只要有一滴水,本神定让你们万劫不复!”

“遵命。”

——谁乱传的谣言,水神哪里脾气好了?!

叶昙跟在仙侍身后来到大厅,戌五闻道她的气味,立刻忍不住扭头看向她,兴奋地大呼小叫。

“公主来了!”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们。”

她轻呼出一口气说道,“你们健壮了不少,看来过得还算不错。”

他们是过得还不错,但是公主看起来貌似不太好。

也是,谁在琉璃净火那里占得了便宜?公主能活着已是万幸,虽然她看上去气色不太好,眼睛还有点肿,但是活着比什么都强。

“我们五兄弟在校场听说了公主的消息,心里万分焦急,但是那燎原君不管我们说什么,也不准我们去看望公主,我们都恨死他了。幸好公主没事,不然我们可是要同他拼命的!”

叶昙一笑,“尽会说好话。”

她看向洛霖,“爹,我先带他们回去了。”

“去吧。”

戌一在路上悄悄说道,“公主,水神神上对公主真好,说话轻言细语的,真真是一个慈父呀。”

叶昙头也不回地回答道,“这话留着和我爹说吧,不然和我娘说也可以。”

呃,还是不要了,他不敢……

几人走进到她的小院里,而阿大早已等候多时。

“少主。”

“你们互相认识一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阿大猛然吸了一大口气,然后腼腆地说道,“原来你们是犬妖。”

五兄弟:!!!

还有人比他们的鼻子更灵敏的吗?

戌二迟疑地问道,“我们是犬妖,不知您是……”

“我是一条蛇名为阿大,认识少主一万多年了。”

哦,原来是老大哥呀。

“阿大大哥,幸会幸会,我们才认识公主几个月。”

“那大家好好相处吧?”

“必须的。”

叶昙托着腮看他们互相套近乎。

她的人很少,除了元香、杜佳还有一个穗禾之外,几乎都在这里。

上次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还提前安排了身后事。现在虽然没死成,但是天后已经倒台,那些信便自动作废。

鸟族没了天后和穗禾,就是旭凤一个人死撑着。他对于这种舞权弄谋之事不甚上心,代族长隐雀也不会把鸟族大权拱手让人,鸟族四分五裂是迟早的事,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之前她和爹爹谋划的事情,几乎完成大半,剩下的那些就算没有她也无碍。

——她竟然不知留在天界还能做什么?

“……公主,公主?”

叶昙抬眼一看,戌一仔细问道,“您觉得怎么样?”

“什么?”

“我们想说公主好不容易……”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戌五一声巨大的喷嚏打断了。

戌一气愤地揪着他的耳朵骂道,“我在说重要的事情,你干嘛打断我?”

戌五委屈地说道,“大哥,我也不想啊,但是要打喷嚏我怎么忍得住呀?二哥,你快救救我。”

“大哥,先别骂老五了,”戌二出来缓和气氛,“老五也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啊老五?”

“就是就是!这么多人的气味呛着我,我哪里忍得住?”

叶昙忽然站起来严肃地问道,“你刚才说‘这么多人的气味’,是什么意思?”

戌五被哥哥们推了出来,他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就是说……洛湘府附近有很多人。”

“?这里可是洛湘府,住着天界重臣和皇子、公主,我们随时有可能出去,谁会没事在我们这里……”

她的话一下子停住了,神情立刻僵住,“……?”

见叶昙的神色不对,戌五立刻解释道,“公主,这一路上我一直都在忍,实在忍不住才会打个喷嚏,既没有欺骗公主也不是藐视公主。”

不管戌五怎么说,叶昙也想亲自看看事实是否如戌五所言。

她挥手屏退几人,佯装着趴在石桌上休息,实则暗地催动赤睛魔的灵力聚于眼上。

随着视线被拉高、拉远,她竟然真的在洛湘府周围的各处转角、隐秘地,发现了严密监视的探子。

“居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