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昙无法,只能自己摸着石头爬上来。
幸亏这里没什么人,不然被别人看见她得意忘形、失足落了水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我上来了。”
随即一件外衫扔了过来。
“你先穿着这个。”
为什么要穿他的外衫?
叶昙拒绝了润玉的好意,“没关系,我用了净身咒,现在衣服都干了。”
润玉这才转回身,见她衣服头发都干了,只是发簪掉到了落星潭里,现在还披散着秀发。
“你不能这样披头散发,先用我的玉簪。”
说完一根白玉簪递到了叶昙面前。
叶昙也觉得披头散发确实不好,便接过润玉的发簪,绕着头发盘了上去,之后她又将外衫还给润玉。
润玉还不放心的叮嘱她。
“都说了你要小心,你看这就落水了。”
叶昙无法反驳,只能闷闷的应承他的话,忽然她想起自己的七星珍珠簪还在水里面。
“那我的簪子怎么办?”
二人望向落星潭。
潭水波光粼粼,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小小一根发簪。
“无事,它总归还在里面。明日天亮了我们再来寻。”
“好吧。”
叶昙便跟着润玉回去了。
折腾了一天,她沾了床就睡着了。
翌日。
昨晚睡了个好觉,叶昙起了个大早。
出门看看,发现润玉这个点儿了还没有起床。
真是少见,只要是没有值夜的早晨,润玉一般都会起得很早,今天居然想着睡懒觉了!
她走向润玉的寝殿,趴在殿门口悄咪咪往门缝里偷看。只是缝隙也太小了,什么都看不到。
叶昙左晃晃右歪歪,硬是找不到可以偷看的地方。而就在此时,门被打开了。
她开不及收回动作只能倒向里面,正好倒在了润玉的怀里。
润玉猝不及防被她撞倒在地,和她滚在一起。
叶昙抬头看向润玉,一句抱歉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像洪水猛兽一样推开了。
你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叶昙揉揉腰,刚想问他是不是过激了,就看见他一脸后怕的神情。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大花不记小龙过,就当你受了惊吓。
“润玉,你没事吧?我看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你是不是昨晚上……”
“没有,不是!”
润玉一听见昨晚上三个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几乎是跳起来离她远远的。
呃,我看你真的有什么事呢。
她试探性的和他说,“我想在院子里搭个秋千,你觉得怎么样?”
润玉立刻同意了。
——真的很奇怪。
润玉就算平时由着她,也会好好想想是不是可以做,从来没有这样不假思索马上同意了。
看来昨晚上果然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但是他们一直在一起,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弄来了绳子和木板做好了秋千之后,叶昙坐在秋千上仔细的回想昨晚的事,但是怎么也想不出原因。
是不是润玉怕她当了司乐仙子之后想离开璇玑宫,想让她留下来所以什么要求都同意了?好像也不是,早上他推开自己的时候,可是怕得要死的样子。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叶昙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她决定出门逛逛。
这一边,润玉看见叶昙出了门,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方才她问自己昨晚上发生了什么……让他如何说得出口。
她对自己一片赤诚,几乎将身家性命交于他手里,但是他竟然,竟然……
润玉双手紧紧握拳,指尖扎进手心渗出血来,他也毫不在意。
“记住了吗,魇兽。昨晚上吃的梦千万不要吐出来,不然你自己就去北天门吃草。”
魇兽从门后走出来,垂着脑袋不敢看他,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这样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再没有人会知道了,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可以照旧。
姻缘府。
往常人来人往的姻缘符今日大门紧闭,上书一封信,大意就是月下老人有急事去了青丘,归期未知,大家有事没事不用找他了。
不得不说,丹朱在这方面有先见之明。
昨晚上叶昙一曲惊人,今儿个来找他牵红线的人从姻缘府排到了南天门。他这个不能得罪,那个不敢得罪,只能告假外出先躲一阵避避风头。
甚至连叶昙经常去的省经阁都挤满了人,阁主迫于无奈也只能关了门。
那叶昙呢?
她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此时正和邝露在天界集市上闲逛。她刚出门就看见邝露来找她,说是她升了品阶可以去集市上采买东西了。
哦,她品阶这么低真是对不起大家。
不过集市她还没有去过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像凡界的集市一样有小摊小贩吆喝兜卖?
她带着好奇心来到集市,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大失所望,叶昙看着数十个商铺门可罗雀,转身想回去。
邝露拉住她和她说,“你别看这里只有几个商铺,但是商铺里面包罗万象,只有你有钱什么都能买!”
“真的吗?”
叶昙持着怀疑态度。
“当然了,我骗你做什么。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们走。”
说完扯着叶昙进了最近的一个商铺。
这是一家卖布匹的店。
两个女仙一进门就立刻引起了老板的注意。
这个穿青衣的女子她认得,是太巳府的千金,出手向来阔绰,是她店的大金主。
今日她带着人来了,金主的朋友那也一定是金主!
她麻溜的走近一看,嘿,还是一个大美人。美人好啊,美人哄好了有的是人付钱。
“今日是什么风把太巳千金给吹来了,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呀。”
“老板言重了,”邝露害羞的笑笑,“我今日带了朋友来看看。”
老板立刻看向叶昙。
美,是个大美人,就是打扮穷酸了点。
瞧瞧就头上几根发带,没有耳环、没有项链、没有发簪、没有手链……什么都没有,连脂粉都没上。这样都敢出门,天生丽质就是好哇。
“仙子怎么称呼?”
叶昙回答,“我从璇玑宫出来的。”
“原来是夜神殿下的仙……司乐仙子。”老板立即改了口。“您的大名可传遍整个天界了。”
“是吗?有这么夸张吗?”
她不是昨晚上才封了这个司乐仙子的吗,消息传得这么快?
老板一看是大红人来了,立刻让她们进内院挑选。
她信心满满的说,“咱们这些做生意的,消息不灵通怎么行?要是抱错了大腿就吃大亏了。”
真是个实诚人呢。
她拿来几匹好布让二人慢慢选,就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叶昙看邝露挑得很开心,她左看看右看看,喜欢这个又喜欢那个,一直询问叶昙的意见。
她忽然想起天后赏赐的东西,悄悄地问,“要是上头赐下的东西用不着,也能在这里换掉吗?”
邝露不明白什么意思,招来老板问问。
老板一听非常喜欢,“您可是问对人了,别人不敢收我敢。您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拿来看看,我全部都收。”
叶昙也挺开心,“过几日我都收拾好,一并拿来给你。”
“好嘞,仙子不妨再看看。”
陪着邝露大小姐选了大半天,最终还是叶昙敲定让她买了一匹水红一匹月白,都是鲜艳的颜色挺衬她的。
老板蛛娘笑得合不拢嘴,这司乐仙子真是好眼光,便宜的看不上眼,选的都是高档货。
这两批布是她花了大价钱从外面抢回来的,独此一家外面想买都买不到。
昨天有个小姑娘想买水红那匹没带够钱,她都没给人家呢。那小姑娘派头不假,但是做生意就要现钱,谁还喜欢赊账的?更何况太巳千金出手阔绰,伺候好了她以后都不用发愁。
“二位仙子慢走,有空常来。”
蛛娘乐呵呵的送走了大金主。
叶昙刚才看了邝露付钱,啧啧,那大手笔。邝露见她什么都没买,说什么也要她买个东西回去。
这有什么好较劲的?她又没多少钱。
虽然润玉给了她两个月的月俸,但实在是惨不忍睹。
她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穷的响叮当——就几个板板,能不响吗?那一点钱,估计在这里买不到什么好东西,还是先看看再说。
偏偏邝露还一直问她想买些什么……不是她不想买,是没钱买啊大小姐。她要是有钱了,一定要把这里都搬空,搬空!
路过一个转角的时候,叶昙看见路边地上摆着一个小摊,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邝露大概是觉得这个老板没有什么值得买的,想拉她赶紧走。
叶昙的眼神却被一个玉环吸引住了。
那个玉环约小拇指宽,碎了一个缺口,又蒙了一层灰,显得破破烂烂的。
她拿起那块玉环问老板怎么卖,老板懒洋洋的回答,“破烂玩意儿不值钱。若是仙子喜欢,咱家便赠与仙子,仙子以后常来光顾咱家的小摊就行了。”
叶昙不好意思白要人家的东西,估算了一下玉环的价格,给了他一小锭银子就走了。
老板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呆呆的念着“像,真是太像了。”
他捻起那块碎银,转眼间便连同摊子一起消失了。
风过无痕,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邝露见她买了一块不值钱的东西,都替她不值。
“我刚才都说走了,那个人奇奇怪怪的,我从来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摆的东西是何来历。”
叶昙倒是无所谓。
“你看这块玉它碎了,所以不管它以前是价值连城还是一文不值,它现在也只值我出手的那个价。再说,其实它成色也还不错,”
她拿着玉环照了照日光,“冰底浅晴水色,算起来我也不亏。”
邝露无语,她觉得叶昙说话的语气好像她的爹爹。
两人准备回去的时候,路过蛛娘的绸缎庄,见周围了一群人,好像在……看热闹?
叶昙想挤进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这蛛娘可是答应要收她的东西,要出事也得先让她把东西换了钱再出事呀。
邝露没这样挤过看热闹,根本挤不进去。
叶昙回头紧紧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前面冲,还叮嘱她可别再走开了。
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她们就看见绸缎庄里站满了一群人,不是,是一群鸟人。他们个个头上戴着七彩羽毛,十足的鸟族做派。
叶昙问旁边的人发生了什么,看热闹的回答了她们。
“这下蛛娘可是看走眼了。那个小姑娘昨天来买东西没带钱,蛛娘没理人家。结果她今天带了一群人来,非要蛛娘把她看上的布拿出来。但是刚才那布料已经被人买走了,蛛娘也拿不出来。得罪了鸟族的人,可有她受的了。”
呃,好像刚才只有邝露买了两批布,不会这么巧就是她们吧?
她和邝露对视了一番,都不知道该不该出面,毕竟已经钱货两讫了。
这时一个鸟族的士兵见着叶昙,对她指指点点的。
几只鸟围在一起商量了一阵,不多时便有人请她进去,“司乐仙子,我们公子有请。”
邝露见叶昙被点名进去,想着人是她带来的,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也跟着她进去了。
只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上一次看见的蛛娘还是光鲜亮丽,此刻却瘫坐在地,身边围着一群鸟族的士兵。她眼神露出些许呆滞,似乎有些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二人见蛛娘成了这副模样,便知道里面来头不小,不过几匹布都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进到内院,看见几个贵族少年围在一个又哭又闹的少女身边。
“小妹,不就是几块布吗,大哥马上给你寻来南海明月纱好不好?”
“就是啊堂妹,你不是想要七星珍珠簪吗,堂哥马上向姨母求来送给你。”
叶昙身中两箭。
她现在穿着天后娘娘给她的南海明月纱,带着天后娘娘给她的七星珍珠簪,刚才她还和邝露去了落星潭把它捞出来了。
少女一见叶昙,立刻眼睛睁的圆溜溜,只差一点就跳出来了。
她颤抖着指着叶昙,“明月纱、珍珠簪就在那里,你们怎么给我找来?”
众人转身一看,见叶昙正好穿戴着他们口中所说之物。
呃……那是陛下特封的司乐仙子,身边那位是太巳仙人的独女。
少女冲动的跑到她们面前,“那是我的七星珍珠簪!”
手一伸就要从叶昙的头上把珍珠簪拿下来。
叶昙眼疾手快的抓住她欲行不轨的手,“你也太没有教养了。”
一听有人骂她,她立刻哭诉起来。
“哥哥,她欺负我!”
哥哥们如梦初醒赶了过来。
“家妹无知,请司乐仙子见谅。”
叶昙放开她的手,她便恨恨的躲到她的大哥身后。
“呸,什么司乐仙子。穗禾姐姐和我说了,她就是个戏子!弹了一首曲子让陛下高兴了才封的什么仙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小妹,不得无礼!”她大哥低声训斥了她,“小仙是翼缈洲攀禽族族长长子杜宏,这是堂弟杜瑞,小妹杜佳。适才有些许误会,请二位仙子不要见怪。”
邝露连连摆手,“误会说清楚就好了,不怪不怪。”
叶昙侧头向邝露低声说话,“这里不宜多留,我们早点回去。”
这一动明晃晃的露出头上的珍珠簪,让小公主杜佳怒不可遏。
“我不要什么布了,我就要她头上的珍珠簪!”
你这个性子迟早会吃大亏的知道吗小朋友。
栖梧宫。
旭凤刚过完生辰,此刻正悠闲地喝茶,享受这得来不易的安静时光,但是这一点点时间马上被打断了。
“启禀火神殿下,集市传来消息有人在,请殿下出面。”
“啪”的一声,银凤冰裂釉茶杯在他手里粉身碎骨。
“带我去看看,是什么人非要让我出面解决。”
他带着一队人赶到集市,看到绸缎庄门前围了一群人,就知道是那里出了事。
刚才有人来报,说是攀禽族的人在。
他有些头疼,攀禽族族长是母神的表弟,他的表舅父。
此次是他的表表妹大闹绸缎庄,非要人家把卖了的布匹要回来。他只能暂时把这些亲戚劝退,再给老板一些补偿,就当没有这回事。
可是等他进了店铺,才发现叶昙和太巳仙人的女儿也在这里。她们怎么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了?
杜佳一见旭凤来了,马上跑到他身边,撒着娇说:“旭凤哥哥,你是来帮我们的吗?”
旭凤哥哥?
叶昙一看是旭凤来了,马上明白了他们把旭凤这个救兵搬来了。
“啧啧,邝露我们找个干净地方坐下吧,这事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呢。”
她拉着邝露绕过几人,扶起坐在地上的蛛娘,大大咧咧的找了几把椅子舒舒服服的坐着。
“旭凤哥哥,杜佳向表姨母求了好久,想要那根七星珍珠簪,表姨母都答应我了。可是那个仙子不肯给我,我想要拿回来,她还说我没有教养。”
说完她又瞪了一眼叶昙,“你看,她看见你都不行礼!”
旭凤何止头疼,他现在恨不得从未出现过。
叶昙看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他真是不幸,有个傻子表妹,还有个傻子表表妹。
“此时我已经听人汇报,你们若无事,就先回去吧。”
杜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旭凤哥哥,你正在说什么?你为什么不帮杜佳?明明是她先拿了我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要回来?”
旭凤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是母神所赐。你如有疑问,不妨去问问母神。”
她一噎,天后娘娘虽是她的表姨母,但也不是她能随便见的。更何况真要闹到天后娘娘那里,她也会觉得自己太小孩心性,连根簪子都要抢。
“可是,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他看向杜宏,“你们快带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