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宏答,“是,火神殿下。”
见他们要走,叶昙开口留下他们,“你们就这样走了?老板的损失怎么算?”
杜宏刚想说照价赔偿再加二成补偿,就被杜佳抢先了,“切,你们这些贱民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要赔偿。”
叶昙歪头问旭凤,“果真如此吗?”
旭凤心一惊。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叶昙只有极度不开心时才会歪着头这么反问。
“不是!”他迅速回答,“所有损失我来赔偿,再免去店铺十年的租金税金。”
叶昙又问蛛娘认为如何,蛛娘赶紧答谢,叶昙见状脸色才稍霁。
叶昙放心了,旭凤也就放心了。他让杜宏赶快带着这个闯祸精离开这里,不要让他再操心费神了。
杜宏向蛛娘赔礼,向叶昙及邝露致歉,带着他的弟妹出去了。
“这真是一个爹妈生的吗?怎么脾气南辕北辙,差的也太大了。”
邝露回答道,“杜佳公主是攀禽族族长夫人早产生下来的,自然是要溺爱些。”
旭凤来到她们面前,邝露弯腰行礼,“参见火神殿下。”
叶昙向他摆摆手,就当行礼了。
旭凤也不生气,只说道,“你们以后见着那位大小姐千万不要和她起冲突,她发起脾气来一般人受不住。”
叶昙撇撇嘴,“只要她不惹我,我是不会自找没趣去惹她的。怕就怕,你们不肯管教她,外面有的是人愿意替你们管教呢。”
她推开旭凤,径直走了出去。
邝露赶紧向他行礼辞行,追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邝露不解的问,“小昙姐姐,你好像对火神殿下……太过随意了些?”
“你说话真小心。我那何止随意,简直就是放肆。”
邝露面露难色,“既然你也知道,为何不……改一改?”
叶昙切了一声,“我就没对他行过礼,倒是他向我行了二十年礼。就算是现在他身份比我高,我也绝不会和他行礼的。”
“邝露明白。可是那都是前尘往事,说不定火神殿下真的介意呢。”
“他介意就介意呗。他不说,我绝不做,看谁先忍不住。”
“你们真是……”邝露哑然失笑。
叶昙看天色不早了,“我得回璇玑宫了,晚上还要值夜的。”
于是二人在御花园分开。
叶昙想了一路,这天后娘娘的外戚也太严重了。
按理说天帝陛下应该挫挫鸟族威风,把权力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放任鸟族疯长势力。
天界是鸟族、狐族、水族三足鼎立,狐族向来置身事外,水族一直低调行事,而鸟族居然敢肆意妄为。天帝究竟怎么想的?
对了,还漏了一个花界。
花界就是粮仓和药仓,他为什么会让这么重要的资源流失在外?
这位天帝和她认识的所有王上都不一样,她都被他搞糊涂了。
回了璇玑宫,她到处找润玉都找不到。
见石桌上留了一张纸,说以后她都不用去值夜了。
这是什么意思?身为夜神的仙侍,她的主要职责还是去守夜。现在润玉不让她守夜了,是想她做什么吗?
不行,她非要找他问个清楚!
叶昙匆匆路过南天门,守卫纷纷向她行礼,“司乐仙子。”
她连连点头示意。
守卫叹息道。
“可惜我进不了九霄云殿,无法一听司乐仙子的乐曲。你不知道昨日寿典,她一个人出尽了风头。”
到了布星台,润玉果然和魇兽在这里。
“润玉。”她开口叫他的名字。
润玉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却又摇摇头,然后低下头专心的抚摸魇兽的头顶。
他这是在干什么?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叶昙搞不清他在想什么,只能走到他面前,拿着这张纸拍向他,“你这是什意思?”
一大早的兵荒马乱之后,润玉确定叶昙出门了,才从寝殿里出来。
他看着叶昙欢快走远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涩——小昙不能再留在他身边了。
两个月的时间,快的仿佛昨日他们才相识。
一路走来,他仔细教导叶昙天界的所有事务,她也不负所望成功出师,甚至比他预想的更出色。父帝都赞赏有加,亲封她为司乐仙子。
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教她的了,小昙要学会独自在这天界生存。
璇玑宫对她来说,总归只是个跳板。一旦给她机会,她必定愿意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这段时间小昙耐心的陪伴他,也不负他悉心指导。若日后显贵了,希望她能看在这段情谊上,能多加照拂璇玑宫。
今日他带着魇兽独自守夜,以往从未觉得什么,但此刻却觉得没有人陪着他,这布星台确实太寂寞了。以前从来只有魇兽陪着他,今后也只会有魇兽陪着他。
恍惚间,他居然听见了小昙的声音。润玉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但是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却告诉他,的确有人来了。
叶昙怒向胆边生,指着润玉的鼻子就准备骂他,“你写这玩意是要赶我走吗?你这样不愿我留在璇玑宫吗?”
润玉不敢看她的脸。
“你现在是司乐仙子,不需要在我璇玑宫里当个小小的仙侍。”
“什么司乐仙子不仙子的?不过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头衔,难不成还比你夜神殿下的名声还大吗?”
叶昙扯住他的手臂,逼润玉直视她的眼睛。
“我长得又不丑,你为什么不看我?你真的很奇怪,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今早上就像变了个人,现在甚至还想要赶我走。你说说,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璇玑宫有什么好,难道你不想走到更高的地方吗。你想要去哪里,我都可以给你写介绍信。药师宫,姻缘府,太巳府,还有栖梧宫。你若去了栖梧宫,相信旭凤一定会将你奉为上宾。那些地方比璇玑宫不知强多少倍,你又何必在我这浪费时间?”
叶昙真的生气了,她推推搡搡着润玉。
“你又不是我,凭什么认为我留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我在璇玑宫不知道有多开心,难道你认为这两个月我过得很辛苦吗?”
“璇玑宫有什么好?”润玉反问道,“你每天要做那么多活儿,晚上还要值夜,月俸少得可怜,吃不好穿不好住不好,为何强留在这里?”
“还不是因为你!我要是真的想走,早在知道旭凤是火神的时候我就走了。我去找他,他难道还敢不收我?我又何必留到现在等你来赶我走。”
润玉抓住了她最开始的一句话,他艰难的开口。
“什么叫做因为我……你留在这里是因为我吗?”
叶昙语塞。
不是,她说了这么多,润玉怎么就记住了那一句呢?
魇兽看着他们争吵,想劝架却苦于不能说话。它扯扯这个衣袖,咬咬那个裤腿,但是没有一个人理它。
“总之我不想走,你就绝不能赶我走。”她觉得脸上有些热了,急忙给自己开脱,“你记住了,我是不会走的。今天你就一个人好好值夜吧。”
说完,叶昙便扔下他落荒而逃。
润玉呆站在布星台上,他此刻脑袋有些混乱。
刚才小昙说她不想走是因为自己?难不成她其实……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嘴角慢慢上扬。
可是下一刻,理智却告诉他:不可以,更加不可以!
若他只是个寻常散仙,能有如花美眷相伴,去哪里都会过得逍遥自在。
但是他是夜神,是大殿下,他身上还背负着一桩婚约。婚约现存一日,他便被婚约束缚一日无法脱身。父帝也许会让他立个侧妃,但是水神风神……很难说。
即使他们并未想过要遵守着婚约,至今未曾诞下一儿半女履行婚约。但若因为他而脸面无光,他就是同时得罪了父帝和水神风神。到时候他自身难保,更何况是小昙。母神指不定会趁机将他们碾压到尘埃里。
不行,不能这样子!
他准备追出去,但是魇兽及时咬住他的衣角,提醒他此时尚需值夜。
润玉此时已经做好了一个决定,他一定要和小昙说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希望她尚未情根深种。
而叶昙呢,她正溜进了南天门,恰好碰见了穗禾公主和杜佳小公主。
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她笑脸行礼。
“参见二位公主。”
这么晚了还出来散步,你们真是好兴致。
杜佳气鼓鼓的说道,“穗禾表姐,就是她抢了表姨母给我的珍珠簪。旭凤哥哥不但不帮我拿回来,还要赶我走。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叶昙沉默不语。
有什么好说的,她要真有本事,还看得上这一根小小的珍珠簪。
穗禾想起了为她自尽的翎羽,气不打一处来,“是你杀了翎羽,我要为她报仇雪恨!”
叶昙一字一句提醒道。
“穗禾公主慎言!翎羽一事由天帝陛下亲下决断,一切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刚才你这话要是传到陛下耳里,他会怎么想我可不能保证了。还有杜佳公主,关于白天的事,火神殿下也已经下了决断。您要是有异议,小仙愿意当着火神殿下的面儿,与您当面对质。”
二人气急。但事情已经盖棺定论,她们不能重翻旧案。
杜佳想到她问起翎羽的去处,各人都是一脸悲伤,没料到和叶昙有关。
“原来是你杀了翎羽姐姐,怪不得我到处都没看见她。”
事关旭凤,穗禾当然据理力争。
“哼,你就这么笃定,旭凤一定会听你的话?”
叶昙叹口气,“穗禾公主,您敢不敢和小仙打个赌。要是您杀了我,火神殿下会和你一刀两断!”
“你凭什么左右旭凤的想法,有姨母在,他迟早会娶我!”
她满不在乎的笑笑,“到底是天后娘娘娶你,还是火神殿下娶你?要是他愿意娶你,你早就是二殿正妃了,何必到现在还自称公主。”
“你!”穗禾气急撂下狠话,“你小心点,这天界都是我鸟族的人,走夜路的时候别一个不当心就摔。”
“早知你们如此猖狂,我就应该一掌打死翎羽,反正你也不敢大肆宣扬。你们给我听好了,以后若胆敢派人来杀我,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杀到你鸟族族灭为止。”
见穗禾恶毒的看着她,叶昙收了笑容,“别以为我不敢。惹急了我,信不信我将你扒了衣服丢到南天门,让众仙看看鸟族和天界娇养的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你敢!我是公主,你胆敢动我分毫,旭凤一定不会饶了你!”
“我从没把旭凤放在眼里,你尽可一试。”
在叶昙这里吃了个大瘪之后,二人恨恨地离开了。
赶走两个惹事精,叶昙转身看向南天门外。
“看了这么久的戏,也该露个面吧。”
四周没有一点儿动静。
“我知道你藏在第三根柱子后面,你青绿色的袖子漏出来了。”
柱子后面果然出现了一个人。
他嘻嘻哈哈的朝着这边走来,时不时抛个媚眼。
“看见多少了?”
叶昙和蔼地问。
那人摆摆手,“我刚才睡着了,什么都没看见。”
见此人如此上道,叶昙赞赏的笑了笑,“那你又是谁?”
“我?”他兴奋地说,“我是六界第一美男子,蛇仙彦佑。我藏得那么好,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是一条蛇,我当然能发现你。”叶昙嗤笑,“还有我见过十二生肖,蛇仙不长你这样。再说,现在天界公认的第一美男是火神旭凤。他虽然长得勉勉强强,但是天界的人就好他这一口。你敢和他相比,有多少年没照过镜子了?”
彦佑没想到叶昙如此嘴上不留情,他指着自己辩解。
“我在女仙中很受欢迎的!她们才不像你这样无礼。”
无聊至极。
叶昙不欲和他纠缠,转身就走,“仙君自便,叶昙告退。”
彦佑见她口是心非,心里不住地嘀咕。
他才不想离开花界,花界多少花容月貌、温柔可人的小花精啊,才不像这个司乐仙子一样目中无人。
长得那么好看有什么用,脾气这么暴躁,不知道润玉怎么忍受得了。
他挥挥手,准备去姻缘府会会丹朱。他前几天把丹朱给他的话本都看完了,现在再去要一些来看。
只是没走几步,他眼神却偷偷瞄向了和叶昙相反的另一方向。
叶昙回到了璇玑宫,睡到房间的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都没有睡着。
一会儿是搞不清润玉到底在想什么,一会儿是不知道旭凤明不明白他的处境……
唉,真要被这两兄弟气死。
估摸着润玉这个时间应该会回来了,她在院子里等着。果然没多久润玉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色的身影。
润玉领着人很开心的进了璇玑宫,他向叶昙介绍着。
“我有一个旧友上了天界,特地来我这里坐坐。这是彦佑。”
叶昙面色不变。
“原来彦佑仙君是殿下的旧友,方才不曾好好问候。”
润玉疑惑地看了看他们,“你们见过了?”
彦佑抢先回答说,“我刚才在南天门遇见司乐仙子,只打了个照面就走了。”
“哦,是吗。”润玉笑答,“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彦佑翘二郎当地回答,“听说你宫里出了个绝色美人,我特地来看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倾国倾城,仪态万方。不知可否割爱?”
润玉脸色稍变。
叶昙右手一动,凝聚着一道风刃,只等着润玉说好,她就立刻让他们尝尝罡风的滋味。
润玉正色道。
“切不可说如此失礼的话。你若诚心求娶,必要先询问她的意见。”
好,饶了你。剩下就看那条
喜欢胡说八道的青蛇怎么回答了。
彦佑见润玉如此认真,他吓得连连摆手。
“我说笑而已,你怎能当真。我外面还有好几百个红颜知己呢,怎么能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叶昙不想再理会这二个人,她笑着说,“我去端些茶水来。”
彦佑朝她挥挥袖子,“你去吧。”
片刻,叶昙就端来两杯茶水。
润玉喝着觉得很好,彦佑也学着他抿了一小口,然后“噗”的一声吐出来。
“你给我倒了什么茶?”
叶昙吃惊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看了看茶水,忽然歉意的敲敲脑袋。
“彦佑仙君,真是抱歉。我不小心把前日的茶水端给你了。你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
他抬头看见叶昙刚好背对着润玉,一脸冷漠的看着他,忽然想起了她对穗禾说的那些狠话,他咽下了在舌尖打转的脏话。
“哈哈……其实也没事的,以后小心点就行了。”
润玉看见小昙举动与平常截然不同,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只能让叶昙暂时退下。
“你们在南天门究竟怎么了?”
彦佑撇撇嘴,“没什么,就是看见她和穗禾在说悄悄话。”
穗禾?怎么和穗禾扯上关系了?
“是不是穗禾公主说要报复她?”
“差不多。她要你的仙侍晚上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别死在了路上。”
润玉担心叶昙的处境,起身对彦佑说,“我去问问小昙怎么回事。”
“嘿,你担心错对象了,”彦佑赶紧拉住他,“我觉得该担心的是穗禾。你是没看见,她一脸凶狠的说要是有人敢偷袭她,她就一掌拍死偷袭的人。那样子,换成我我都要做噩梦的。”
“不过是气话罢了。她上次被翎羽追杀,跑到南天门才……”
润玉忽然想起了那个玄妙的阵法,以及她说不出口的长辈名讳。如果她有这个修为能独善其身,上次为何非要到南天门才施展?直接解决掉想杀她的人不是更方便吗。
“我听说了呢,她弄了一个很厉害的阵法,你知道是什么阵法么?”
润玉摇头,“我并未见过。”
彦佑泄了气,“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说不定又是一个大靠山。”
“你认识的人多,近来有没有人寻找失踪的女儿或者徒弟?”
“没有吧,我没有听说有人在打探这种消息。谁家的女儿失踪了吗?是不是和情郎私奔了?”
这个彦佑老不正经。算了,看来他也不帮不了什么忙。
“你若是遇见这种人,一定要来告诉我。”
“好了好了,知道了。”
彦佑叙完了旧,起身和润玉辞行。
润玉独自站在院子里,思索着刚刚没想明白的事情。
他想不通为什么小昙有自保的方法却弃之不用,反而引她到南天门暴露在众仙面前。定是翎羽说了要杀她的话才会穷追不舍,就算到了南天门都毫不在乎。
一个人遇到了麻烦,她明明有更快更方便的手段,却弃之不用,反而用最艰难的方式让所有人知道她遇上了麻烦,只为了让别人为她做主……她图什么。让别人为自己做主?若别人是帮凶,自己如何能说得清。
不能确定自己可以得到别人的帮助,将自己放在最危险的位置上,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在保护某些人。她宁愿自己受点苦,也想让她保护的人安全无虞。
她想保护谁?她的身边有谁值得她这样……
他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了那句话,“还不是因为你!”
难不成她做这一切,竟然是想要保护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