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06风波落定、宴上惊人(1 / 2)

已经辰时了。

润玉看了一眼时刻盘,又看了看静悄悄的璇玑宫,发现叶昙此时还没有回来。

——这不是她行事的作风。

叶昙一直很准时的上下值,寅时便会下卯,走大概一刻钟就回了璇玑宫。现在都辰时了,她却还没有回来。

这个时候没有人走动,她也不认识什么人,不存在遇见熟人耽搁了回来的时辰。

难道是出事了?

他的心里一咯噔,想起了昨日栖梧宫里穗禾与小昙的冲突,莫非穗禾一气之下抓走了小昙?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立时冲了出去。

都怪他,如果昨天他没有带小昙出门,就不会发生栖梧宫那些事情,小昙今天就能平安的回来了。她在这天界没有几个认识的人,认识的人都是经他带去见面的。

如果她出了事,她要是真的出了事……自己该怎么和她的家人交代?

慢着慢着,说不定她真的在回来的路上耽搁了,先从布星台那里去找找看。

他问南天门的守卫是否看见小昙回来了,守卫们都说只看见她出去,没看见她回来。那就是说,她是在布星台与南天门之间出的事。

润玉立刻走出南天门,没多远就看见一大群人围在那里。他上前查看,众人便纷纷让开一条道。润玉觉得很奇怪,平常是不会有人对他这么客气的,除非是和他有关的事。

果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瘫坐在地上,肩背无力的勾下,头发散了一边,发带也不见了。她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护罩,里面困住了几个人。

有个人他认识,正是昨日在栖梧宫见过的鸟族将领翎羽。此时她不停地向小昙磕头,小昙却视若无睹边喘边笑。

“小昙……”他呢喃着将这个名字说出口。

叶昙听见他的叫唤声,笑声渐渐低了下去。

她艰难的半转过身看向他,脸上的笑逐渐变成了委屈。

叶昙向润玉伸出手,声音嘶哑叫着他的名字,“殿下,他们要杀我。”

这是怎么一回事?润玉立刻接住她的手。那手冰凉又柔弱,光是一点体温就足够他想象出很多事情。

“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你犯了什么错他们要杀你?”

叶昙眨眨眼,眼泪就流了下来。她摇摇头,润玉便搞不清她是不想说,还是她不知道。

“诸位可知发生了什么?”他问向聚集的人,发现这些人都是十二生肖。

众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推出了羊仙。

他紧张地搓着手,也是一脸疑惑的样子。

“回夜神殿下,小仙等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位仙侍不知怎地闯到我们之中,还带来了一群杀手。又不知怎地,杀手们就被困在了阵法之中。”

说了等于没说,浪费口舌。

叶昙觉得可以收工了,便对润玉说,“殿下,我不知道怎么办,就一直坐在这里等你。”

润玉只好回道,“你先起来吧,这些人不用我们操心,穗禾公主会处理好的。她如果处理不好,不是还有旭凤吗?我们现在就回去吧,堵在南天门也不太好。”

叶昙也想回去,但这个样子实在不太雅观。她变回了一朵昙花,落在润玉的手里。

润玉向十二生肖拱手拜别。

鼠仙看着那朵昙花,又想起了风神的阵法,立刻撇下众人直奔洛湘府。

马仙看着他飞奔而去,不解的问,“大哥这又是怎么了?”

然而没有人能回答他。

穗羽宫。

穗禾看翎羽这一去迟迟不归,心里焦急万分。她只是要翎羽给叶昙点颜色看看,怎么做这点小事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门外有仙侍通报,“参见火神殿下。”

她喜出望外,旭凤很少来她穗羽宫,一直都是她去旭凤的栖梧宫,今天是什么风把他吹来了。

旭凤沉着脸走到穗禾面前,穗禾还未行礼,就被他抓住了手腕逼问道,“你想对叶昙做些什么?”

穗禾心里一惊,她不知道旭凤知道了多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表哥,你抓疼我了。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南天门的守卫传来消息,你的下属翎羽意图谋杀璇玑宫的仙侍叶昙。此事已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你说,你想怎么平息此事?”

穗禾真的惊了,她只说要让她知难而退。

“我没有让翎羽去杀她,真的没有!”

旭凤恨只恨这是自己的亲表妹,做错了事不能大公无私秉公处理。

“你知道吗,按照律例应该即刻将你押送天牢,穗羽宫你过得不舒服想试试天牢是什么滋味吗?”

“表哥你信我,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杀人的。”

“这个时候闹出了这种事情,”旭凤挣脱她的手,“不如你去求母神,看她有什么好办法。”

说完他大步离去,留下穗禾一人。

周围的侍女围了上来,她们都没见过火神殿下生这么大的气,更不知道其中的原委。

“公主,咱们快去求求天后娘娘吧,天后娘娘绝对不会让你去天牢的。”

穗禾如梦初醒。

“对对,去找姨母,她一定会帮我的,去九方云宫!”

洛湘府。

鼠仙在门外焦急的等待,他觉得早晨的那件事可能是真的,如今最重要的先通知水神神上。

不多久有一位仙侍回复他,“鼠仙仙上,水神、风神二位神上并未回府。您有何事找二位神上?”

“我知道他们没有回天界。我需要即刻联系二位神上,你有什么办法吗?”

“不知……您所为何事?”

“请转达二位神上,小仙有了昙花的消息,需要二位神上马上回来。”

昙花?

关昙花什么事?

“好的,我去取竹简联系一下。”

“有劳仙侍。”

璇玑宫。

润玉一回来就命守卫关好大门,不准任何人进出,又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将叶昙放了出来。

叶昙没注意,差点摔了一跤,更加坐实了润玉心中的猜测。

“今日之事,你详详细细的说与我听。”

她无精打采地回道,“我从布星台出来准备回南天门的时候,一群杀手窜出来要来杀我,就是被我困在阵法里的那些人。我使劲的逃,才逃到南天门那里。”

润玉更在意的是阵法的事,“你何处学的阵法?”

“我娘教我的。”

“我好像一直忘了问你,你的娘亲叫什么名字?”

“我父亲、师父、娘亲的名字我都说不出来,这可怎么办?”

一个人的姓名包含了很多东西。

有一种传言,光知道一个名字,便能推测出这个人的半生;若是又知道了具体生辰,便知晓了此人的一切。故而,有很多仙人都不会将真实姓名告诉他人,代以道号互相称呼。

小昙的长辈们应是有此顾虑,再加上她本人天性不羁,若是不小心说漏了嘴招致祸端,反而不美。

思及此处,润玉倒也没有强求。

“你今日由有此祸事,应该告诉你的长辈师父让他们来为你做主。但如今你和他们断了联系,怎生事好?”

叶昙倒是不在乎,“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应该……早点处理好的。”

她轻拍嘴巴,差点将杀人灭口说出来了。

润玉还在想阵法中的翎羽。

他知道那是穗禾的人,也就是天后的人。而叶昙是璇玑宫的人,就是他的人。

如今那一边杀人不成,又在南天门被捉了个现行。

南天门往来参加寿典的众仙必定议论纷纷,认为是天后想除掉夜神的人……

若是处理不好,恐怕旭凤这个生辰会过得很难看。

此时守卫来报,有一位自称是太巳府邝露的女子求见。

叶昙一听是邝露,就让润玉放她进来。邝露一进前院,就看见叶昙狼狈的坐在石凳上,像极了传言中被追杀的样子。

“参见夜神殿下。”

润玉亦回礼,“邝露仙子。”

邝露向前几步走到荼姚面前蹲下。

“小昙姐姐,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被穗禾公主追杀?现在满天界都传开了,我来的路上还看见好多人在议论呢。”

润玉听此长叹一口气——此事着实棘手。

旭凤他是穗禾的表哥,又是小昙的旧相识,他的立场……他怕是也很难做。

“议论?我怕他们不议论,不然我这一身伤不就白费了?”

邝露忍不住告诉她,“此事事关穗禾公主,就是和天后娘娘、火神殿下扯上了关系。你真的想和那二位闹翻吗?”

“呵,旭凤?”叶昙想起那个罪魁祸首,“我偏要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要是他偏心穗禾公主,让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我和他这二十年的情谊就当是喂了狗,自此见面不相识!”

邝露劝道,“你又何必如此刚强。以我对天后娘娘的了解,她知道此事一定会出面。到时随便给你按个什么名头,说你有罪在先、动武在后,你如何说得清?”

叶昙笑了,“要是此事能被天后娘娘这样翻过去,那就证明这个天界烂透了,我强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自请下界,随便去个地方当个散仙。”

这是气话,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但是她这么一说,想必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邝露又劝慰道,“倒也不用想得这么悲观。我还听别人说你画的那个阵法相当玄妙,应是出自大师之手。天帝陛下应该会慎重考虑,小心处理的。”

润玉一愣。

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到,他一直在想穗禾会如何,旭凤会如何,母神会如何,但是偏偏漏了父帝。

父帝才是做出最终决定的人,就连母神也不能反对,现在只有父帝才能保全小昙了。

润玉准备着带叶昙去九霄云殿。

不用打扮,不用梳洗,直接去见父帝,让他看看受害人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刚下了这个决定,璇玑宫的门便被人冲开了,领头的正是燎原君。

“参见夜神殿下。属下奉天后娘娘之命,带叶昙仙侍回九方云宫复命。”

叶昙还没起身说话,润玉便拦在叶昙身前。

“想必燎原君也听说了南天门一事,此番应是……”

燎原君打断润玉的话,“殿下,请不要让属下难做。”

润玉当然知道他现在带走叶昙是想将她彻底处理掉,永绝后患。

“我明白,所以为了不让燎原君难做,我已禀告父帝请他处理此事,我们这就去九霄云殿。”

看来这夜神大殿是不想善了,天帝陛下怎会看得上这种小事?

再说盯梢的也说他才回来,又没看见有什么人出去,如何禀告天帝陛下?想诓他也要找个好点儿的借口。

“天后娘娘旨意,属下不能违反,请殿下让开。”

润玉笑答,“那天帝陛下的旨意就是可以违反的是吗?莫非在燎原君看来,天帝陛下的旨意比不上天后娘娘的。”

燎原君语塞。

这句话绝对不能承认,要是承认就是藐视天帝。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谁都吃不了兜着走。他只是一届武将,而夜神是天帝的长子。虽说夜神不受宠,但是名头还是在的。更何况火神殿下与之交好,冲着这一点也不能得罪他。

双方胶着之际,太巳仙人姗姗来迟。

他先是向夜神问安,再又向众人宣读天帝陛下的旨意。

“陛下有旨,明日是火神殿下的寿典,值此良时天界发生围困追杀之事,定当严惩不贷。现将事关之人带到九霄云殿,公开受理。”

他又道,“殿下放心,陛下一定秉公处理。”

润玉稍安。

叶昙藏在润玉身后一言不发。她心中忐忑不定,万一天帝昏庸到让天后处理此事,那么她还有退路吗?到时候活不活得了还是未知之数,更别说什么自请下界了。

但是现在都这样了,她作为当事人之一只能自求活路。

也不是她不想要润玉救她,是她不能把润玉也拖下水。他一条龙在天界过得够辛酸了,绝不能因为她再受什么苦。

想通了之后,她躬身行礼,“有劳太巳仙人。”

太巳只能道好,然后在叶昙身后看见了自己女儿。

早晨听说了璇玑宫的事就他急急忙忙的回府,到处寻邝露不得,一问之下下人告诉他邝露出门了。

他一猜就知道她肯定去了璇玑宫。

他担心天后的人会不由分说将璇玑宫的人全部带走,要是牵扯到了露儿……到时会发生什么他也不能确定,如今能够挡住天后的人就只有天帝陛下了。

是以他立刻面见陛下,将早上听闻之事一字不漏皆诉与陛下,后来千赶万赶终于赶在燎原君动手之前,到了璇玑宫拦下众人。

燎原君没想到天帝陛下居然真的派人来了,来的还是太巳仙人。他不由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夹在天后娘娘、火神殿下和夜神之间了。

“属下告退。”

一群人都走光了,太巳看着面露愧色的邝露。

“我说你啊,做事之前先告诉爹爹一声,不然爹爹怎么救得了你哦。”

邝露偷偷一笑,“谢谢爹爹。”

九霄云殿。

太微看着殿下跪着的几人,目光最终落在了叶昙身上。

上次见她是二个月前的花朝节上,她飞升天界一身狼狈。如今二个月过去了,她还是一身狼狈的样子,真是不成体统。

飞升的时候惊扰了众人,如今在旭凤寿典之前又惊扰了众人,不知又闹出了什么事。

润玉拜下。

“禀告父帝,叶昙是我璇玑宫仙侍,今早下卯之时遭人追杀至南天门。幸得十二生肖相助,勉强保住一命,请父帝明鉴。”

太微只见叶昙一人,未见杀手,遂问其踪。

殿下人还未回答,天后娘娘携穗禾、旭凤来了九霄云殿。

甫一到场,穗禾便下跪向天帝哭诉,“禀告陛下,穗禾有冤。”

旭凤也说道,“请父帝容穗禾禀告。”

穗禾低头垂泪,“陛下,出了这样的事是穗禾管教无方。几日前,叶昙仙侍和翎羽有了冲突,穗禾本以为此事无甚大碍,便未再去关心。没想到翎羽心怀怨恨,竟然带了几个鸟族士兵私自追杀叶昙仙侍,才有了今早一事。请陛下惩罚穗禾,穗禾绝无怨言。”

见此,叶昙大概明白了,这是想把脏水都泼到翎羽身上,弃车保帅。她们默认了此事的真实性,却掩盖了最黑暗的地方,那就是这事的确是翎羽是奉命行事。反正现在翎羽不在这里,任她们怎么说也无法反驳。

太微未见翎羽本人,便问她如今在何处。

众人支支吾吾不敢明说,只有润玉回答,“回禀父帝,翎羽在南天门困于阵法之中,不得脱身来见。”

“竟有此事?你们没一个人能破此阵法吗!”

见众人一阵静默,太微忽然又来了兴致,“是谁布下的阵法,竟能让我天界宗师束手无策?”

润玉再答,“正是我这仙侍,叶昙。”

太微令叶昙回答,叶昙只得回答。

“此阵法是小仙的娘亲教与小仙,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旭凤,你可去了南天门查看?”

“确实如此,”旭凤看了一眼叶昙回道,“儿臣详细看了阵法,确是玄妙且暂不能破。”

天后适时插一句,“陛下,那翎羽困在阵中进出不得,也不知道生死呢。”

那阵法内外皆不能破,但是困在里面的人可以自己选择生死!

叶昙想到这一点,她与润玉对视一眼而后错开。

要是翎羽真的自杀,那么事情真相就再也不能还原了。

她自己没有什么实际损失,只是看起来狼狈了一点,天帝要真的想翻过去,谁也没有办法。

“叶昙,你去解除阵法。若是翎羽还活着,带她人来;若是死了,带她的尸体来。”

太微看了看荼姚,天后只道说不知生死,怕是她早已动了手脚。

叶昙到了南天门,远远看见阵法闪着蓝色的光芒,而阵中之人早已自尽。

穗禾见状十分伤心,她拍打阵法的护盾,但是没有一丝用处。

她看出穗禾这个时候才是真的伤心流泪,刚才在九霄云殿上只是做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