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万事俱备、新帝登位(1 / 2)

寿诞前日。

驿馆。

叶昙专程找了隐雀一趟,递给他一封书信,表明是代润玉送来的。

隐雀神神秘秘地问道,“神上就不好奇,太子这封信里写了什么?”

“我是法神。”她笑道,“别说这只是一封普通的信,就算这上面施了法术,只要我想知道,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神上厉害。”

隐雀伸手准备接过,叶昙却紧捏着不放。

“代族长,”她提醒道,“小心烫手。”

他对此心领神会,“小神明白。”

“书信已送达,本神便走了。”

“恭送神上。”

这封书信,隐雀是越看越惊心。刚刚放下,信就无故自燃,他慌忙脱手一扔,燃烧的书信在落地之前就已化成飞灰。

蓝色的火焰……这是琉璃净火!

难怪法神故意说小心烫手,原来她在信上动了手脚。看来他们是怕自己中途反悔,拿着书信向陛下告发。这下便真后悔了,也只是口说无凭。

太子胆大敢为,法神心思缜密,他二人倒真是天生一对。

驿馆的一个拐角,叶昙偶遇琉璃。

“姐姐!”琉璃高兴地打着招呼,“好久没看见你了。今天是来找我吗?”

“对,”叶昙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慌,“你在驿馆还好吧。”

“当然好了。我每天和杜佳一起玩闹、一起聊天,开心得不得了!”

叶昙点头道,“这就好。”

“要是姐姐也一起和我们玩,就更好了。可是我也知道姐姐很忙,所以就都没怎么去打扰。”

“知道你最听话。明日天帝寿诞,不管发生什么事,姐姐都希望你都不要插手,最好让你的这些族人也不要管,权当看一场好戏。可以做到吗?”

琉璃迟疑地问道,“姐姐是不是……想要做些很厉害的事?”

“对。”

“我没问题。反正我也不喜欢这个天帝,我更喜欢姐姐。”

“乖孩子。”叶昙摸摸琉璃的头顶,“明天见。”

“好!”

和琉璃告别,叶昙转个弯走进了狐族的小院。问过门口的仙侍,得知狐王不在之后她本想回去,刚巧看到白衡落寞地坐在院里。

——找他也行。

“世子。”

“是你。”白衡无精打采地说道,“找什么?”

“我找你父王,但是他好像不在。”

“父王方才出去。”

叶昙沉默着拿出一个瓶子,摆在他面前。

白衡抬起眼皮问道,“法神这是何意?”

“世子上次亲口答应我一个要求,应该还作数吧。若世子单方面宣布不作数,我便拿这个来换。”

“这是?”

她答道,“货真价实的……忘川水。”

白衡表示不解,“我当初问你要,你用石青茶搪塞我,如今却主动送上门,究竟是何意?”

“一个不行,就用两个。直至世子,愿意帮我。”

他抬手请叶昙坐下,“找我父王何事?”

“明日天帝寿诞,不管九霄云殿上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们狐族不要急着出来表态,不如先看看大势所趋,再适当审时度势。”

这话让白衡提防起来,“你……你莫非是想……”

“这就不劳世子费心了。世子也不用担心,此举会对狐族有任何损失。毕竟你们远离朝政已久,只要你们不主动发声,没人会真指望你们做什么。”

“我看你、你们是疯了!”

“所以,”叶昙说完便站起,“你们就更不要搅进一群疯子的斗争里。明哲保身,是你族的至理名言。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做到。”

真是要笑死。

白衡口口声声说想要忘却那位仙子。知道那日喝的是石青茶也仅来找她理论,不曾真正听闻他离开天界去往忘川边境。

忘川到底也不算远,一个来回至多两三日。他若下定决心用忘川水抹平那段回忆,这人早就去而复返了,还用得着她本人亲自出马。

不过他会不会喝,也不关她的事,反正这东西她是送到了。

白衡看着这一个白色瓷瓶,颤抖着拔出瓶塞,放到嘴边却又猛然放下。

现在不是做这事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把法神的话告知父王。

栖梧宫。

旭凤和穗禾召见鸟族一些长老。

片刻之后,除了他们二人还站着外,在座的人都被下了药的茶水迷晕过去,没个三五日绝对醒不来。

穗禾犹豫地问道,“表哥,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这后果可不是儿戏呀。”

他答道,“我做都做了,你就不用管这么多。要真的出了事,你就咬死自己毫不知情,别受我牵连遭罪。”

“……是。”

洛湘府。

洛霖和临秀坐在小院里闲聊着天。

“……四千年前那场大婚,始终是我亏欠你,耽误你的青春年华。这些年,苦了你了。”

临秀摇头说道,“你我皆受形势所迫,绝非刻意为之。师兄待我一如往昔,我感激不尽,实无甚可怨。”

她擦擦眼角的泪珠,“当初那些想做却没能做的事,就让我们的女儿替我们完成吧。”

“有时间我们就带着小昙去花界,祭拜一下梓芬吧。”

“好。”

寿宴前夜。

布星台。

今夜叶昙和润玉时隔许久再次一起值夜,魇兽蹦蹦跳跳跟着二人身后。

润玉抬手施术,“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天帝无道,北辰星寡德失辉。当明正轨、辟歧途、拨乱反正,另择明主取而代之。”

叶昙接道,“天界已病入膏肓,忍一时之痛,革故鼎新,方是顺应天命。我们明日胜算多高?”

“这场天地间的豪赌,我们胜券在握。”

“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我们出现败迹,你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演一出戏,一场你被我迷惑、受控、身不由已的戏。这样才能暂时保全你自己。”

润玉转身看向她,“你若出了事,我怎会急于撇开自己?”

“但我要你这样!”叶昙解释道,“如果我输了,你父帝绝不会让我活着,当场灰飞烟灭还算是好的。你演戏是要自证清白,证明这不是你内心真实所想。如此,你才能赢得时间。”

“你要我独自苟活于世,那我还不如和你一起死。”

“呸呸呸,说什么呢。”

叶昙抚上润玉的胸口逆鳞安慰道,“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我一直就在这里。即使我命丧当场,你有朝一日也能借此让我复生。明白吗?”

“不会这样的,明日一定会顺顺利利。”

“我总要把事情想得最糟糕,这样真走到那一步,才能坦然接受。你就答应我吧……”

“好。”

景晏宫。

叶昙一回去,戌一就禀告药仙、酒仙来了。

她甫现身,药仙就率先说道,“少主,成败是非在此一举,臣等人人踌躇满志。”

“父亲早年为天帝太微所害,万般皆失。后因荼姚恶意伤我,为我舍身。我蒙父亲抚育教养,此仇不报妄称为人。”

酒仙也说道,“我等皆已明志,以必死之心、血肉之躯力撑少主,与少主同生共死。”

“润玉已推演,我们胜算其实不低,但也不能因此掉以轻心。你们回去再提醒那些人,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是。”

——嘎吱嘎吱,窗户仿佛被什么东西撞出了声响。

叶昙马上施法定住窗外之人,挡在几人身前,令他们赶紧离去,别暴露了身份。

她走到窗户边,看见了震惊非常的……凰女。

“师叔,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

凰女气急解开定身法术,隔着窗户说道,“这些人我在哪里见过……记起来了,他们是廉晁的旧部!明天是天帝的寿诞,你们居然今夜密谋,真不想活了是吗!”

叶昙沉默以对。

“你真是糊涂!廉晁为救你而死,你不好好过日子,玩什么复仇?!洛霖和临秀他们知道吗?润玉、旭凤也知道吗?”

“我想他们帮我,怎么会含糊遮掩?”

凰女也大吃一惊,“这荒唐主意,他们也同意?”

“到了明日,你什么都会知道。”

“说什么明日,我现在一刻都等不了。你身为法神难道不知,谋逆是何天大罪过?”

叶昙正色说道,“天帝谋逆在前,我也是有样学样罢了。师叔平日最喜看戏,明天有一场轰动六界的大戏上演,难道不期待吗?”

“我看戏就看个热闹,其中的情节和我能有多少关系?你和洛霖、临秀若明日出事,我要如何向师尊交代?梓芬当初和天帝尚属儿女情怨,我们这些人不便插手,但你这是要!我和越辰还特地来赴这个寿诞,把咱们师门也给卷进去了!”

“师叔不必焦急,我的胜算也不比他当年来的少。我们一朝得胜,师门便是匡扶正道的六界楷模,天下还有谁人说半句坏话。”

她又劝道,“再说,我并不知道天帝会给你们派送请帖,自然也没想过把你们牵涉其中。但若是能得你们助力,叶昙真心感激。你说呢,越辰师兄?”

凰女惊异回头一看,还真看到了越辰。

“越辰,你都听到了?”

越辰便答,“凰女师叔声音洪亮、出言惊骇,让越辰如何能装作听不见。”他紧接着问道,“小师妹真的下定决心,非要如此吗?”

叶昙斩钉截铁说道,“对。从我重获新生开始,我就在等着报仇雪恨。事到如今,再没有人能阻拦我。”

他轻叹一声,“师叔,她心意已定,我们无能为力。”

凰女刚泄气,忽然又问叶昙道,“我送你的那个锦囊,你没看过吗?”

“看过了。”

“你看过了?为什么我没感应到?”

叶昙微微一笑,“我可是法神,这点法术奈何不了我。”

“你……你都看过了怎么还执意如此?我的话还不能让你看清这一切吗?”

“是有道理,但不适合我。叶昙多谢师叔一片好意,但绝无可能放弃明日之举。”

凰女头疼欲裂地靠在墙壁上,“我为何要出来喝水?我不出来喝水,就不会碰见你和那些人,就不会知道你们的计划,就不用为你们提心吊胆……”

叶昙补充道,“若是我明日有败迹,还请师叔立即逐我出师门,以免连累师尊及师伯叔们。”

“我当然知道!……你就不能不做?”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凰女万般无奈地扶着墙走了。

叶昙走到越辰面前,越辰盯着她许久问道,“润玉怎么说?”

“愿与我成王败寇。”

——这叫他还有什么话说。

越辰伸手本想拍拍叶昙的肩膀,想起曾伤了那处,便摸上叶昙的头顶。

“既然要做,那你……一定要赢!”

叶昙回以一笑,“会的。”

寿宴当日。

丹朱自卸任月下仙人后,便搬进了一处僻静的宫殿。他是天帝的亲弟弟,就算不再任职,也没人会怠慢。

可他刚刚出门准备赴宴,就被套上一个麻袋,一棍子给打晕了。

叶昙从阴影处走来,看着昏倒的丹朱,转身就把俢魄变成了丹朱的模样。

“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要管,坐在那里喝你的酒就行了。”

‘丹朱’努努嘴答道,“是,主人。”

本来以为能好好打一架,原来只需要他喝酒。

“还有,”叶昙吩咐道,“若我不幸败了,你自己看准时机逃出去。”

“修魄愿与主人同生共死,绝不苟且偷生。”

“修行实不易。何必为了我,送你一条命。”

“刀剑无心,”‘丹朱’对叶昙绽开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主人就是我的心、我的一切。”

——他终于有点成熟的样儿了。

九霄云殿。

天帝太微携天妃元香盛装到场,接受众仙朝拜祝贺。也许是太过开心,殿上某些人的奇异神情,他根本没留心关注。

润玉作为太子,率先表示祝贺。

“父帝,您于润玉不仅有生养父子之情,兼有教诲师生之谊,更有指婚赐缘之恩。今日父帝寿诞,特以星辉凝露敬献父帝,聊表孩儿寸心。”

太微满意地喝下。

旭凤随后献出玄冥香木。

元香特意强调,玄冥香木乃无一的神木,闻之可延年益寿、被毒不侵。

太微大喜,命仙侍放于他一侧。

差不多时辰到了,他环顾殿下,却看到了洛霖身侧那个空位。

“法神何在?”

太巳紧张地回道,“禀陛下,今日宴客繁多,法神可能还在来的路上。”

“等她可以,但不要延误了宴会吉时。”

“是!”

直到宴会最后一刻叶昙才姗姗来迟。

“禀陛下,小神来晚了。”

太微不满地问道,“今日大喜,你为何事所误?”

叶昙回答,“本来早应抵达,只是半路被一位夫人拦住伸冤。听她诉说冤屈,才耽误了时刻。”

说完,她便让跟着的一个蒙面妇人站了出来。

太微皱起眉头质问,“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天帝寿诞鸣冤?即算真有冤屈,也可在宴后相告法神,为何延误开宴吉时。知不知本座可治你个犯上大罪?”

蒙面妇人摘下面纱,抬头看向太微,眼里是遮掩不住的怒火。

润玉淡然地扫过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钱塘水君吃惊地指着她,正想说什么却被世子湖平压下了手。

叶昙说道,“这位夫人被歹人诱骗,不仅其人身心俱损,更害得她全族族灭,请小神一定为她洗刷旧恨。”

“是吗?法神稍后自行处理即可,不要在此耗费时间。”

太微越看越此人越觉得眼熟,甚至觉得她和润玉有几分相似,终于记起了这是谁。

“你是龙鱼族簌离……原来你没死!”

殿上顿时一片哗然。

结合这法神所言及天帝所述,大概率天帝和妇人相识一场。那是不是……咳咳咳,再看看吧。

太微站起呵斥道,“大胆簌离,无帖擅闯天帝寿诞在前,口出狂言污蔑他人在后。御殿将军,速速将此人拖出殿外,打入牢狱!”

九霄云殿立时进了许多红披侍卫,将所有人团团围困。

“御殿将军!御殿将军何在?!”

殿上无一人回应。

他匆忙看向旭凤,“火神?”旭凤不动。

然后又看向润玉,“太子?”润玉也不动。

太微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本能告诉他赶紧走,但他却发现全身无力、动弹不得。

叶昙平静地说道,“既然天界诸仙都在场,不如大家都听听这位夫人想说什么。”

簌离便将太微过去所为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包括当初如何隐瞒欺骗她,纵容荼姚灭太湖举族,让她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住嘴!”

太微气急地拍着案台说道,身边沉默的元香忽然举起茶杯,猛地给他灌下一杯水。不消片刻,这十数万年修为一朝尽失。

“元香,你……!?”

元香露出一个阴狠笑容,低声说道,“我日期夜盼,终于等到这一天。再等下去,怕是我自己都要忍不住先下手了。”

她向后靠在帝座上,闲暇以整地看着太微。昔日眼里的柔情蜜意,此刻已荡然无存。

太微求救似的看向‘丹朱’,但是‘丹朱’仅只嗤笑着看着他,继续喝自己的酒。

他恢复些许理智。

原来他身边这些人,早就变心易节。

“润玉、旭凤……你们真是我的好儿子!”

润玉回答,“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徒,又有何权利要求他人对其忠义仁孝?父帝当年为登天位,戮天王、弃花神、娶恶妇、夺臣妻。这世人都说天上才是最好的地方,可殊不知这里才是六界最肮脏、最残酷的伪善之地!”

太微愤而骂道,“闭嘴!你这个白眼狼。”

“说我是个白眼狼,父帝当年屠戮兄长,又纵容废天后肆意伤害我未婚妻之时,难道就不心狠手辣了吗?今日之事,不过是天理昭彰,终有轮回罢了。我所做之一切,不求俯仰行走之间无愧于天地,但求心中净土一片。”

叶昙接着说,“天帝德行有失,如今太子敢冒六界之大不韪,将天帝罪行一一披露,实属天界之幸。如今天界正是破旧立新之际,我愿拥立太子继承帝位,荡清六界乱势,重立天界威名!”

旭凤和隐雀也站起来说,“太子救天界于水深火热之中,我等从此听夜神之号令,莫敢不为。”

洛霖、临秀及一众水君纷纷站了出来,“太子秉性正直,实乃天帝不二人选。”

殿上众仙得知天界密辛,心中对比太微和润玉,于是起身说道,“臣等愿效忠太子殿下!”

叶昙偏首看向了缄默的狐族,狐王呼出一口气,带着白衡、白曦附身拱手以对。

凰女和越辰对视一眼,表情复杂看不出是喜是忧,却还是朝她点了点头。

——这下没人阻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