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来赴寿诞、煞气香灰(1 / 2)

荼姚的结案书终于大功告成。

看着眼前这放了足足三个书柜的卷宗,叶昙露出满意的笑容。

“诸位辛苦。今日这个艰巨的任务圆满完成,本神心中甚慰!”

唐凡、曲灵、禹严也掩不住面上的笑意,“谢神上夸奖。”

曲灵上前询问,“神上是否立即将结案书呈给陛下?”

她摇头说道,“陛下忙着寿诞,怕是没看工夫这么多公文。”

“那是否需要等神上婚典之后?”

叶昙嗔了她一眼,“就你想得远,都扯到婚典上去了。”

曲灵贼笑道,“事实如此。寿诞过后不消一月便是婚典,神上的大好日子,还是不要被这些烦心事糟践。”

“不会这么久的。”叶昙意味深长地回道,“你们日夜奋斗也该累坏,我让食堂准备了丰盛的午餐和晚餐,还给你们熬了滋补气血的膏汤,一会儿都去吃吧。”

“谢神上!”

“再有,你们好好休息几日,这里我看着就行了。”

唐凡急急说道,“不好吧,这本是我等职责,怎能劳烦神上。”

“但也要张弛有度。就从明日起,这是命令!”

几人艰难地回道,“……是。”

“快到饭点了,先去食堂坐坐。”

禹严走在最后,没几步却又转回来低声问道,“少主,天帝的寿诞您做好准备了吗?”

“望眼欲穿。”

“属下明白了。”

毗娑牢狱。

叶昙孤身走进石门,脸上带着些许凝重。

荼姚虚弱地说道,“小昙,你来看我。”

“我来是告诉你,结案书已制成。卷宗放满了整整三个书柜,粗略一算三百余本。看来这二万多年,你没多闲着。”

她垂头苍白一笑,“你们写了这么多,那就有这么多吧。”

——看来她好像受了不小的刺激。

叶昙向荼姚走近了些,“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想问你,为何要让旭凤历廉晁的劫?为何要让他来问我那些事?”

她答道,“因为我不想他阻拦我。杀父之仇,昊天罔极。我怎么可能放下此等深仇大恨,还尊称他一声父帝?”

荼姚很快意识到不对,“……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会不知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要做傻事!廉晁已经死了,我不想你也生生没了。”

她嗤笑道,“你们这些人真奇怪。个个好像都认为我一定会失败,一定不得好死。怎么就没人对我怀抱点信心呢?”

“你何来的胜算?你能调动的,也就只有水族那群面和心不和的水君,至多再加上廉晁的旧部。除此之外还有何助力?润玉吗?他一个刚上任的太子,自己都没站稳脚跟,能帮你什么?”

“还有你和旭凤呀。现在至少旭凤不会反对我,他哪怕保持中立也是好事一桩。我来找你,就是想问你肯不肯帮我。”

荼姚无力地说道,“我的修为皆传给穗禾,人在这里动弹不得,要怎么帮你?”

“你不帮我,如果我失败了,今日就是你我最后一面,自此再无需牵挂。父亲身陨,我已心如死灰。与其过着行尸走肉般的日子,不如和他早点团聚。”

“不要……你让我如何看着你送死?”

“所以我问你肯不肯帮我,哪怕是一点点助力,我定铭感五内。”

荼姚瘫倒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明白了,后会无期。”

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她脱口而出,“煞气香灰!”

叶昙蓦然停住了。

荼姚解释说,“煞气香灰能让他脱力两个时辰。这点时间,够你做些事情了。”

——这个名字好熟悉,好像谁和她说过?

她头也不回地问道,“现于何处?”

“紫方云宫。寝殿榻下有个暗格,我放在了那里。”

“看来你也不是一颗心都挂在天帝身上,还知道要提防他。”

“这些你不用管……务必小心。”

叶昙仰天,深深呼出一口气说道,“没报完仇,我就算死了,也要从忘川河里爬出来,回到天界向他索命。”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想起谁提过煞气香灰。

暮辞。

他转达大长老的话,说玄冥香木与煞气香灰配合得当,有倾散灵台之效。但至今未寻获煞气香灰的踪迹,原来是被荼姚藏起来了。

她今天这趟真值。

缘机府。

天机因果轮转将丹朱‘吐’了出来。

缘机仙子上前扶起他问道,“月下?月下?”

丹朱看着她如梦初醒,“缘机……”

“是我、就是我!等了这么久,可算把你等回来了。你人没事吧?”

他后怕地捂着胸口痛哭,“……人没事,只是我的心好痛!”

缘机仙子大惊失色,“是不是伤着哪儿了?”

“润玉在哪里,我想见润玉!”

“太子?!”她想半天才回复,“我也不知道,可能在璇玑宫?”

“璇玑宫……我现在就去璇玑宫。”

“你去那里干什么?向太子告法神的状?别闹了,他们很快就要大婚,你别把好好的大婚搅成一锅粥。”

丹朱顿时掩面而泣,“原来你也是这么看我……我再也不要和你说话了。”

缘机百口莫辩,只能看着他摸着门踉跄离去。

——不是,就一句话,他怎么这么玻璃心?

丹朱虽说是要去璇玑宫,但其实先回了姻缘府,再去了一趟泽华宫。

“二哥,”他冷静地说道,“我有话对你说。”

太微视线从奏折上移开,不经心地问着,“回来了?你也真是,天界这么多神仙还不够你玩,竟然还去历劫了。”

“我不想说历劫的事。”

虽然这场历劫足令他永世难忘,但不是他此行的目的。

“我想过了。寿诞以及婚典过后,我就出去走走。六界这么大,我却常年呆在天界不曾外出,属实辜负了光阴,更对不住自己。至于这个神职……我不在这些日子,青丝将姻缘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若让他来接替我的职务,成为新任月下仙人。”

太微有些吃惊,“外出游玩?你来真的?”

“我没说错,你也没听错。”

“你既然心意已定,我就准你奏报。”

丹朱恭敬地行礼,“谢陛下。”

然后他离开了泽华宫。

今日运气不错,丹朱在去璇玑宫的路上便撞见了润玉、叶昙和旭凤三人。

他们有说有笑的,好像数月前那场鏖战不曾发生。

见到他来了,一个个便都起身行礼。

“见过叔父。”这是润玉和旭凤。

“见过月下仙人。”这是叶昙。

他淡然地说道,“润玉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是。”润玉依言上前。

丹朱疼惜地摸着他的脸颊说道,“这些年委屈你了。叔父昔日看着你被荼姚欺辱打压,却从没为你做过什么,说到底是叔父失职。原以为你一直云淡风轻,现在想来是你不得不云淡风轻,其中苦楚也独你一人体会。所幸如今你有叶昙相伴,叔父真心为你高兴。你当了太子之后,也要想从前一样克己复礼,切不可意气用事。”

润玉显得颇为诧异,“叔父怎么突然说这些话?”

丹朱艰难地看向了一旁低眉顺眼的叶昙,“这要问她。”然后又说道,“你记着叔父说的这些话就行了。”

“好。”

他侧身向旭凤招了招手,“旭凤,你来一下。”

旭凤指着自己问道,“我吗?”

“过来。”

他便来了。

丹朱深沉地说着,“你没了母神在身边,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润玉都已经定下了婚期,你也该去寻个真心人陪着你。穗禾一心爱慕于你,若你喜欢她,就主动向她示好。若仅当她是妹妹,就让她断了这点心意,趁早另寻良人。”

“我对穗禾全无男女之情,早先前也已告诉她。”

“那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吧。”

这些话毕,丹朱走向了一旁的叶昙。

他抬起手,像是想要拍拍叶昙的手臂,手抬至半空却又潸然落下。

“叶昙……大侄女,我记得在因果天机轮转旁边,你曾唤我一声叔父。不管是因为大哥还是因为润玉,这声我都承了。你和润玉今后一定要开开心心在一起。天界看着富丽堂皇,可个中辛酸无人知晓。遥想我牵线做媒许久,至今放眼望去竟无一对幸福安康,实在愧对苍天大地。”

叶昙淡淡地笑着,盯着他看也不说话。

“现在,我是时候好好休息了……你多保重。”

她这才轻轻福身,“是。”算是一种回应。

丹朱叹息一声,捂着额头走了。

润玉和旭凤围上来问道,“叔父怎么这样?”

“我也不知道。不如你去问问缘机仙子,看月下仙人那份命格怎么写的。”

旭凤点点头,“我这就去。”

他走远了,润玉才在叶昙耳边呢喃着,“娘子对叔父做了什么?他貌似刚回来,这种变化不会也是因为历劫吧?”

“不然呢。”她狡黠地笑道,“我早前算准了,他一定会去缘机府看旭凤下凡历劫。我把他也踢了下去,让他也去历劫。”

“缘机该怎么应付旭凤?”

“我敲打过她,她心里有数。”

“可否告知为夫那是何命格?”

叶昙转身正视润玉,“你呀。”

“我?关我什么事?”

“我仅是让他体验了一回……不对,是两回受压迫的庶长子命数。五十出头,郁郁而终,如此两番,恰逾百年。”

润玉抱胸皱眉问道,“缘由?”

“我从认识他起,就知他心里只有旭凤,完全没有你的存在。经历得多,心里难免置了气。他既然撞到我面前,我怎么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此去历劫,我就让他知道有个偏心到极点的叔父,是什么滋味。”

他轻叹,“娘子何必如此?”

“我见不得别人糟践你。他们做不到、不敢做的事,我敢想、也敢做。”

“叔父愿作罢,说到底还是看在岳父的面上,换做别人难保如此。”

“……我知道。”

润玉揽着叶昙在怀,闭眼磨蹭着她的头顶。看不见的角度,他眼眶早已泛红。

“以后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好吧。”

数日后,凰女、越辰来南天门,准备排队接受守卫的搜查。

得知这个消息的叶昙立刻动身,从慎行司赶到了南天门。面熟的守卫纷纷向她行礼,叶昙左手一挥权当回应。

她兴奋地说道,“师叔、大师兄,你们怎么来天界?”

凰女答,“天帝寿诞,师父让我带份贺礼来参拜,再看看你和洛霖、临秀过得好不好。”

“多谢师祖以及师叔挂心,我和爹娘一切均好。”

今日的队伍格外长,他们三个寒暄完,队伍竟然还没有前进半分。

叶昙有些发愁,她身为法神可不能当众徇私,让这二人因为她插队先入南天门。

“天界何时这么堵了?”

凰女忍不住用请帖扇扇风,嘴里抱怨几句。叶昙一看请帖,瞬间眼前一亮。

“师叔,你有这请帖,怎么还排队呀?”

“什么、什么?!”

她让二人离开队伍跟在她身后,把请帖交给了守卫。

“这是陛下的亲笔所书请帖。持此请帖者,可以不经过守卫搜查,直接进入南天门。”

守卫举着这份请帖,将面前正接受盘问之人的请帖一对比,随即抱歉地说道,“原来是上清天的贵客。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未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二位,还请上仙恕罪。”

凰女尴尬地摆摆手,“没事,没事。”

“上仙请入内。”

叶昙亲切地挽着凰女的手臂,“师叔、大师兄,我们走吧。”

“哦哦、好!”

还在继续排队的人七嘴八舌、窃窃私语着。

“瞧见了没,上清天的人来了。”

“是你孤陋寡闻。陛下这些年一直都向上清天派发请帖,但回回都泥牛入海,这次终能如愿以偿。”

“往年都不来,怎么今年偏来了?”

“还能因为什么,法神呗。”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水神和风神可是玄灵斗姆元君的亲传弟子。他们任职几万年,也不曾见有何人来。法神是他们的小辈,竟能说动上清天前来应约?”

“谁让法神和太子的婚典,就排在陛下寿诞之后呢?法神和绛雪仙子关系匪浅,便是看在法神的面上,他们也要来赴寿诞。”

“原来是这样。”

走了一段路,凰女才缓过来,一脸郁闷地说道,“我不用排队,还排了这么久的队,真是亏大发。”

叶昙笑道,“你早该找人给我传话的,就不用排队了。”

“那下次先找你。”

“好呀。”

末了,凰女对身后的越辰说道,“大师侄,我们赶紧去洛湘府安顿下来,别去晚了没地方住。”

叶昙却抢先浇了一盆冷水,“师叔真厉害,竟一语中的。这几日洛湘府确实人满为患,怕是再也找不到一间空房。”

“啊?我都提前大半个月来,怎么还是晚了。”

“此番不仅有天帝寿诞,还有我和润玉的婚典。只怕天界说得出名号的人都来了,提前大半个月委实不算早。”

“这可怎么办?我们大老远来没地方住,难道今天先回去,寿诞当日再早些出发赶来?”

她抿嘴一笑,“师叔不必惊慌。天界如今有空房的不多,我景晏宫便是其中之一。我看你们不如到我那儿小住,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凰女舒口气回道,“你早说嘛,还吓唬我没处睡。我差点丢下贺礼直接回去了。”

“我怎么会让师叔以及大师兄,双双败兴而返呢?”

“你这丫头惯会唬人。”

景晏宫。

“景晏宫……”凰女和越辰看着牌匾上的字念道,“天帝为何要给你住的这座宫殿取这个名字?太子原先是夜神,居璇玑宫。火神是凤凰,处栖梧宫。那这‘景晏’从何而来?”

“润玉拆解过给我听,应取自‘四季美景,河清海晏’。”她调笑着说道,“一间住处而已,不必介怀。我们赶紧进去吧。戌一,去收拾两间客房出来,这二位上仙要暂住咱们景晏宫。”

“是。”戌一恭敬地行礼,“见过二位上仙,小人先将二位行装运至客房。”

“哦好。”凰女将东西交给戌一,夸赞叶昙道,“师侄,你指挥起人来有板有眼的。刚才你在南天门那一挥衣袖,妥妥的公主气势,我都看呆了。”

“我现在不是公主,师叔。”

“不是公主也没关系,你很快就是太子妃娘娘了。那时你就是天界地位最高的女子,天妃都得排在你后面。”

叶昙无奈苦笑,换了个话题。

“我带你们熟悉一下景晏宫。”

半晌后,凰女微喘着气坐在花园里休息。

“你这地方好大。我逛了一圈,脚都要软了还没走完。”

叶昙轻笑,“我这儿还不算大。你们若是得空就去璇玑宫看看,那里可比这儿大多了。”

“璇玑宫……”凰女摆摆手谢绝了,“以后再说吧。法神公务繁忙,你如若有其他事,不必专程陪我们二人。”

“近日还算风平浪静,公务也有三位监察使处理,我没别的事要做。”

“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话?”

她歪头问道,“师叔?”

“我一把年纪,奔波了一天想去客房休息休息。”

叶昙干笑着招来戌二,“你带这位凰女上仙去客房。”

“是。上仙请。”

凰女惦记着越辰,回头便问,“你呢?”

“回师叔,越辰还不累。”

她谆谆叮嘱着,“那你和师侄熟悉熟悉这一带的地形。要知道天界很大的,我们如果迷路,可是想回都回不来。我老了记性不行,就指望你。”

“……是。”

凰女一走,越辰就坐到叶昙旁边。

“你这花园打理得不错,看得出很是用心。”

“大师兄过誉。全赖大师兄培育得好,这几株花养着不怎么费心。算算日子,就要到开花的时节。大师兄不如借这个机会,同我赏月赏花。”

他微微一笑,“也好。我上次听闻你出了意外,托圆测大师前来开导你,结果他说你用不着开导。我一直将信将疑,现在终于能够放下心了。”

叶昙回以笑容,“谢大师兄关心,我真的没事。”

“那就好。”

是夜,吃过一轮好酒好菜,几人分别回各自的房间休整。

半梦半醒间,越辰打坐后睡下,恍惚做了个梦。

梦里他在自己的洞府外,正给灵花灵草浇着水。然后,一株种在花圃最中央的昙花忽然发出点点亮光。

他凑上前去想看怎么回事,只见那亮光化为了一个朦胧人形。人形就着他单膝跪地俯视的姿势,伸手轻轻抱住了他。

“谢谢你记挂我这么多年,我真的过得很好。”

越辰双眼猛地一睁,却见外面已然大亮。

“……梦?”

他抚上了肩膀。怎么感觉这梦如此真实,真实得连那个人的体温,好像还残留在他的肩头。

落星潭。

太巳仙人和邝露围坐在潭边的石桌。

“乖女儿,为父今儿个得了空,特意来找你喝喝茶。没打扰你上值吧?”

“爹,你喝茶不在府里喝,跑这儿来干什么。难道在这里喝茶会更香?”

“当然香……”他话中有话地回道,“一想到我未来女婿有了着落,我这心里就舒坦多了。”

邝露不禁红了双颊,“说什么呢,什、什么未来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