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真打起来了?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祖宗保佑,神上千万不要有事。”
不知是唐凡哪位祖宗保佑了叶昙,旭凤看着渐渐落了下风。
要认真说的话,叶昙在景晏宫好吃好喝还有润玉补给灵力,旭凤在栖梧宫日夜焦心寝食难安苦思无果,两厢比较下来叶昙便占了先机。之后她彻底放弃现在这个旭凤,没了心理负担就愈加刁钻地攻击他的弱点。
一个伏地撑起之后,旭凤挥挥酸痛发麻的手臂说道,“真不知你吃什么长大的,力气混不似一个女子。”
“这话说出去更丢脸的是你。”
她恨恨地说完,然后高高地跳起,手中的长剑卷着雷霆之势冲向了旭凤。
旭凤慌忙用剑去挡。
两把剑一横一竖交叠在一起,剑身相互抗衡震颤鸣叫。
他看着眼前的剑尖,虚弱地说道,“你动了杀心,真的这么想杀我?”
“你没救了,我在帮你。”
——呵,没救所以杀他,杀他还说在帮他?
“我让你杀,只要你救母神。”
叶昙没有回答。
“你就……这么容不得母神吗?”
“我说过,”她用力向下一压,凤翎剑呜咽着发出一声脆响,“我没有资格恨她。”
——咔啦咔啦。
凤翎剑承受不住虚衍扇这一重击,裂痕在两剑相交之处向外蔓延,直至剑柄的尽头。
叶昙看准时机斩断凤翎剑,一手出掌将旭凤击倒在地。
“唰唰唰”断成几截的残剑飞落在围观人的面前,吓得他们纷纷后退了好几步。
旭凤倒地之后,身上的战意慢慢消散。他抚着胸口吐出一口血,绝望地看着叶昙。看来他今日非但救不了母神,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
叶昙将长剑收了,一步步走向瘫坐在地的旭凤。
“唐凡!”
被点名的唐凡一个激灵答道,“属下在。”
“打伤天牢守卫,强行闯关天牢,是为何罪、当受何罚?!”
他简直欲哭无泪,这要怎么回答嘛?随便捡一样都是要魂飞魄散一百次的重罪!
“这罪名太甚……属下觉得还是交由陛下判处得好。”神上不要惹得一身腥呀。
“陛下?有这样一个冥顽不灵的儿子,陛下一定恨铁不成钢。”
这话刚说完,旭凤的身下蓦然亮起了一个法阵。手臂粗的雷电自地面破开,缠绕着将无力的旭凤带高几尺。
长影鞭闪现在叶昙手中,“我勉为其难,代替陛下好好惩治这个不孝孩儿。”
“神上,不要冲动行事!”
“我没有哪刻,能像现在这么清醒。”
她挥动着长影鞭,甩向了闭眼默默承担的旭凤。
——“嘶啦。”
这是鞭子撕碎衣服的声音。
——“呃嗯!”
这是鞭打痛至脏腑的□□。
“大哥?!”
旭凤一声惊呼,唤醒了在场所有人。
叶昙看着在最后一刻出现,以己身硬扛这一鞭的润玉,神色莫测地问道,“……太子殿下,此为何意?”
润玉没来得及防备鞭刑之痛,差点脚软倒在地上。他勉强撑起半边身子,单膝跪地缓了缓神色才说道,“法神不应私授刑罚。”
“私授?这么多人看着,应该称为以儆效尤。”
“无论如何,此事都应交于父帝审判。法神职责已尽,应知过犹不及。”
——看样子他是想保旭凤最后一点面子。
“此事与太子殿下无关,殿下还请独善其身。”
润玉咳咳笑道,“火神是本殿唯一的弟弟,本殿怎可看着他受辱。”看不到的地方就另当别论。
“再说,父帝已命本殿火速带火神至九霄云殿问审,法神万万不要拂了父帝的旨意。”要不是父帝吩咐,他还想多看一会儿好戏。
“法神责罚犹在,此刻当于景晏宫闭门思过。事权从急可以理解,但望法神谨遵恪守父帝旨意。”你赶紧走,别被人抓着小辫子。
叶昙收了长影鞭,挥手解除法阵,旭凤便被润玉带来的守卫架着带离此地。
罪魁祸首一走,润玉也要回去复命。但他偏偏一时站不起来,又不想在众人面前出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叶昙。
叶昙似笑非笑地走向润玉,对他伸出双手。
润玉就着她的手,借力勉强站了起来。一个没站稳,整个人直接压在了叶昙身上。他眼疾手快抓住叶昙的手臂,才没让胸口的血迹沾染到她。
“为夫会解决好这件事,不会牵连娘子。”
叶昙却小声问道,“疼吧?”
“……疼,比我想的疼多了。”
“回去一定要擦药,鞭痕很容易留疤。”
“好。”
咬着耳朵说完这些,他们才各自分开了。
唐凡几人慌忙走过来说道,“神上,刚才我们差点要吓死。”
“一个个胆子这么小,怎么当监察使?你们就应该像我,不管面对谁,都要把他打趴下。”
——还是算了吧。他们再投十次胎,都没有神上这么勇猛。
“那神上还要回景晏宫吗?”
“刚才太子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我还在闭门思过的时间,不能在外久留。不过你们都用不着担心我,我可不是大闹天牢的祸头子。若是陛下真的召见你们,不用客气把所有责任都推到火神身上。”
“……啊?”
“啊什么,就照我说的做。”
“是。”
原来推搡着看热闹的人已经所剩无几,白衡一个人傻站在那里特别扎眼。
这小子厉害本事没有,挤破头看热闹的闲心无人可及。若用在正途上,保不准已是一方大人物了。
叶昙借着扇子遮挡偷偷嘲笑他一会儿,才又慢悠悠地走回景晏宫。
本以为白衡看完大戏会自动回驿馆,没想到他竟然跟上来,舌头像是被猫叼走了,说话含糊听不太清。
“法、法神,我……”
“有话就说。景晏宫恕不待客。”
他支支吾吾地说道,“今日一事,我看法神难免会被陛下责罚。”
“不责罚才有鬼。随他怎么样,大不了这法神我不当了,回去老老实实当我的洛湘府少神,还不用整日上值做事,想想就开心。”
“若是陛下真的生气,恐怕革除神职也抵不了罪过。”
叶昙站定,转身看着他问道,“那你觉得我该怎样做,才能让陛下消气,保住我的神职?”
“我以为,”白衡盯着她的脸,咽下口水回道,“法神不如请在场诸仙联名写下奏折,请求陛下褒奖法神力阻火神之举。陛下见人心所向,当不会刻意为难。”
“听着是个好主意。”叶昙撑起一个笑容,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你这么聪明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白衡呆滞地应声道,“好。”
叶昙满意地走了。
——哈哈哈,送上门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还九尾狐族呢,这点魅惑都抵不住。
之后的事情,叶昙在景晏宫里没听到一点风声。
也就不知道天帝有多冲冠眦裂,指着旭凤骂得他羞愤欲死,却还是让他先回栖梧宫养伤,之后再和群臣一同定他的罪责。
她现在只担心润玉的伤势。
润玉被她抽了一鞭子,还要拖着身子去九霄云殿复命,搞不好得听天帝念叨旭凤如何不成器,白白耽误上药的时间。
长影鞭本就霸道,若是延误了上药的时机,那可真是了不得。
叶昙实在放心不下,便偷偷从后门溜出去,东躲西藏地来到璇玑宫。
刚一进门,她就看见戌三闷着脑袋往外冲,差一点撞到自己。猛然见到了她,便惊喜地说道,“公主,您终于来了!”
——听这话,润玉貌似不太好。
“对我来了。润玉的伤势怎么样了,还好吗?”
他赶忙回答,“殿下傍晚才回。虽然伤势处理好了,但拖到现在已然发了高热,还不肯小人去召药师……”
“这么严重?我这就去看看。”
一进他的寝殿,叶昙便闻到血腥味和药膏味。
戌四正在照顾润玉,见是叶昙到来便说道,“璇玑宫还留着几副退烧药。小人自作主张给殿下服用了,不知有没有用。”
“会有用的。”叶昙紧抿着嘴巴说着,“我守着他,你们都下去。”
“……是。”
她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润玉许久。
润玉为什么不召药师宫的人来?因为别人只知道他挨了一鞭,却不知长影鞭会吸取灵力久治不愈。若仅一鞭就传出生病的消息,一定会在背后说三道四。
——说到底还是要面子。
面子哪有身体舒服。受了伤还犟什么,苦的不还是他自己吗?
“叶、叶儿……”润玉在梦里呓语,“我冷。”
他小时候受伤最怕发烧,因为发烧会很冷。那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冷,穿再多衣服也暖和不起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叶昙头疼地捂住脑袋,最终认命撸上了左手臂的袖子。
“为妻豁出去救你来了。”
寝殿里闪过一道金光。
片刻之后叶昙默默从里面钻了出来。她脸色有些苍白,轻声嘱咐二人道,“润玉没事了,明天又会生龙活虎。”
“那就好。可是公主你怎么好像不太……”
“我没事,”叶昙回头看了一眼寝殿,“别对他说我来过了。”
“……什么?”
“照我说的话去做。”
“是。”
她没说错。润玉没事了,因为有事换成了她。
景晏宫。
戌一看着昏睡了两天、脸蛋通红的叶昙,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小祖宗又背着我们去做了什么事!?”
“我记得大小姐好像只出去一次,就是天牢出事那一回。可那都是两天前的事情,她回来的时候明明好得不得了。”
“是呀。好得不得了,好得变成这个样子。”
——有这样的主人,他真的无话可说。
“大哥,那我们该怎么办?去找太子还是水神?”
戌一答道,“找他们干什么,他们个个不会医术。你赶紧去药师宫找那个什么药仙,要他带上所有的东西,即刻来为大小姐诊治。”
“好、好!”
药仙听闻这件事,立马赶到了景晏宫。他按下内心的疑惑,先为叶昙号脉。号着号着,竟越发觉得不对劲。
“少主脉象虚弱,像是受了内伤。”
戌二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大小姐打完架回来,虽稍显疲惫,却无一丝受伤的痕迹。”
“可这脉象确实是受内伤之症。”
脉象骗不了人,那就一定有伤。
药仙将叶昙的被子掀开,抓着她的右手就要卷起衣袖查看。
“你你你……你干什么?”
他见怪不怪地说道,“看少主是否身上有伤。”
“男女授受不亲!”
“我是大夫,在我面前病人不分男女。如果你不肯我查看的话,那你亲自来。”
——他哪里敢?!
戌一硬着头皮转过身,“你快点,别磨磨蹭蹭占人便宜!”
要不是知道这是少主的走狗,他早敲爆这狗头了。
这一查看下来,药仙便发现了叶昙左手上的伤口。
“你们也太失职了。少主受了这么厉害的伤,竟然没一个知道。”
“伤在何处?”
“手臂上。”
戌一这才转过身说道,“手臂受伤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么近闻都闻得出来。”
“那你自己来看。”
他张大眼睛盯着冒着黑烟的狰狞伤口,心中羞愧、自责翻作一团,其中还混了些许疑惑。
“这伤好眼熟?二弟、二弟你快过来。”
戌二从门口溜进来,不用提醒便一眼认出来了。
“这不是咱们以前在魔界,被大小姐一通好打之后弄出来的伤口吗?”
“对对对,那条鞭子叫什么来着?”
药仙捋着胡子说道,“长影鞭。”
“就是那个,简直一模一样。”
叶昙前几日和火神天牢前一战,药仙全程在场观看,当然知道叶昙如二仆所言的确并未受伤。要受伤,也是火神和太子有伤。
火神的伤,他是有听岐黄提起。虽然根本没认真听,但火神实打实地有伤在身,岐黄也没必要骗他这个。
至于太子,他不禁回忆起,昨日偶然见到润玉在和什么人谈笑风生。那样子,是一点都没有被长影鞭打伤后的虚弱之感。
那少主……
一个荒诞的想法在他的脑袋里浮现。
——难道?不会吧!
“伤口从何而来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给少主诊治要紧。我这里还有专治长影鞭的药膏,你们立刻涂上。我回药师宫煎好药,再拿来给少主喝。”
戌二紧张地问道,“大小姐的伤势很严重吗?”
“少主体质特殊,我也不好私下定论。所幸少主仍需闭门思过,半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这样吗?”
“别浪费时间,快涂上药膏吧!”
药仙让开位置给戌一、戌二上药,叹息一声拧着眉头离开了。
在药师宫煎好一剂药,带来让叶昙喝过之后,药仙把剩下的药材交给戌一,要他们按时按量熬药喂药。
做完这些他有些犯难,到底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太子?
少主替太子受伤,他不可能真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是少主瞒着不说,分明就是不想让太子知道。
——左右为难呐。
璇玑宫。
戌三突然加快脚步,上前拍了一下心不在焉的弟弟,“老四,想什么这么入神,我叫了你几次都没反应。”
“三哥,”戌四苦恼地挠着脑袋说道,“我觉得公主好像出事了。”
戌三一愣,“呸呸呸,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那天夜里,公主回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你不知道!我刚才去了洛湘府找老五,但是仙侍说好几天没看见他了。我就循着他的味去找他,没想到他竟然在景晏宫的厨房里熬药。他一见到我,便泪眼汪汪地对我诉苦,说二哥把他从洛湘府揪来干活,熬药熬得手和鼻子都快废了。”
“没准是大哥、或是二哥生病了?”
“我也以为是这样。可我亲眼看到大哥二哥都没事,只是他们一个端热水、一个拿绷带,在公主的寝殿进进出出……”
这话让戌三认真起来,“莫非公主受伤了?”
戌四回忆着说道,“那晚公主来了一趟之后,殿下隔天就好得像没事人,胸口硬是半分疤痕都没留下。殿下给的解释是,应龙体质好恢复得快。我当时就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殿下没有多想,公主也不让我们说她来过,这件事就被我搁置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告诉殿下?”
——“咔擦咔擦”。
什么东西边发出声响,边向两兄弟袭来。
戌三搓搓手臂说道,“怎么这里突然这么冷?”
回应他的是戌四惊恐的神情,“三哥,殿、殿下就在你身后。你的脚也被冰块冻住了!”
景晏宫。
药仙正在给叶昙号脉。他亲自为少主医治也有几日,但不知为何效果一直不甚理想。
难道他的方法出错了?不可能呀,他尽心尽力做到这份上,一般人早就好了。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戌一、戌二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吵得他头疼,他头也不回直说让他们走远点,别打扰他想办法。
身后传来一声门响。这里蓦然清净,半点声音都没有。
他满意地点点头,还是听话的狗招人喜欢。就是阵阵冷风一直从背后吹过来,吹得他直发慌。
“哐嘡”一声,让药仙愣在原地。
二狗不是都走了吗,这水盆落地声又是怎么来的?
他惊慌地向后望去,直撞进一个黑面煞神的眼里。
“说,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