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神,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进天牢?”
“我们是无冤无仇,可谁让你好奇心太重。我都说了请你不要和我有牵扯,你不但不听,还想继续追问下去。我没办法,只能让你吃点苦头,这下你应该能记住了。”
“看来我确实猜中了什么东西,让你急得把我丢进大牢里。”
叶昙轻叹一声,偏头对润玉说道,“看吧,我说了他很聪明的。”
润玉也附和,“至少是我们见过的人中,数一数二的聪明。”
“你们两个,不只是来夸我聪明的吧?”
“只要你发誓,收起你的好奇心不再查下去,我明日就放你出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白衡苦笑道,“若是我不肯呢,你还准备了什么刑罚招待我?”
“不用什么刑罚,光是这寒冰狱你就已经受不了了。”叶昙认真地说道,“我敢保证,你撑不了五日。”
“看样子,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也不是。”
她轻笑道,“你还可以继续死撑。不过你如今在我手里,狐王一定急得不得了。你说他为了救你出来,能做到哪个程度?”
“……你拿我父亲要挟我,我还能如何。”
“开始吧。”
白衡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说道,“白衡发誓,再也不追查法神叶昙任何事情,不然就让我在寒冰狱里呆一辈子。”
誓言一立,一根红线从他指尖钻入额头。
叶昙满意地笑了,“明早自会有人放你出去,记得信守承诺。”
润玉含着笑,轻摇脑袋和她一起走了。
翌日。
狐王和白曦一大早,趁着还没什么人走动,赶紧接了白衡回去。
白曦既埋怨又担心地说道,“哥,你没事招惹法神做什么?”
白衡哆哆嗦嗦地回答,“谁招惹她了,谁敢呐!”
“呵,那你是怎么进天牢的?”
“说了我是被冤枉的。”
狐王白耀捂住他的嘴巴小声说,“你声音小点,咱们还没离开天牢!有话回去再说。”
白曦撇撇嘴巴答道,“我看一定是哥打听得太多,才会开罪法神。”
“你妹妹说得对,你就是太闲了。”
“我哪有!”
“那你说你做了什么,竟然让法神这么戏弄你?”
“我……”白衡不敢说真话,挣扎了片刻答道,“也没什么。我以为这种荒诞之事,他们会相信我的。”
狐王又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相信你?凭什么相信你?你也不看看那都是些什么人。若是从前的天后,她倒还有些兴趣听你胡扯几句。偏偏在场的是太子和火神,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对法神如何。我就纳闷了,平日里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一遇到法神就不顶用了?”
“……是、是我错了。”
他见白衡一脸懊悔,又苦笑道,“要不是太子从旁相劝,就凭你犯的事儿,怕是我怎么求,也求不来法神轻易放了你。”
白衡一愣,“爹,你求法神了?”
“不然爹还能如何。”
他回道,“我听火神派来的侍卫说你惹了事,就急急忙忙赶到了那个落星潭。陛下差不多和我同时到,太子、火神、法神都还在场。为了让法神消气,为父只能替你向法神赔不是。万幸法神最后松口了,你才只呆了一个晚上就出来。”
“落星潭?”
“就是。”
不对吧。
昨晚上法神说要他发誓才放他出来,爹却说法神在落星潭就饶过他了。
既然已经对好了说辞,那法神还要他发誓做什么?
——“我可是实打实为你着想,才会让你进来坐坐。”
——“看来我确实猜中了什么东西,让你急得把我丢进大牢里。”
按他们一前一后说的话……法神还真对他,手下留情了?
“哈啾”
白曦嫌弃地扶着他,“快点回去吧,你这样太难看了。”
当夜的戌时。
临近听学的时辰,旭凤提前两刻钟先来了。不过他没有闲坐着,而是一直盯着叶昙走来的方向,确保她今日平!安!无!事!
叶昙远远地便瞧见他这阵仗,走近了好笑地问道,“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怕又有什么胆大包天的贼子,敢来轻薄法神殿下。”
她轻笑道,“天界哪有这么多胆大包天的,出这一个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般不在意的回答,也让旭凤暂且放了心。
“昨晚上你和大哥溜得这么快,还撇下我一个人在这里背锅。我就问你,凭什么我不能进天牢?”
“我也问你,天牢不是你的地盘,你凭什么随意进出?”
“我……我可是二殿下。”
叶昙回道,“整个天界,能自由进出各个场所的唯有陛下一人,天牢也不例外。”
她巧妙地把这个问题转移到了身份地位上,将旭凤的注意力分散开。
“也只有陛下才能决定,把谁从天牢里放出来。你明白了吗?”
这话说的有理,他只能咽下这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闷闷地说道,“我有东西要给你。”
“嗯,给我?”
旭凤拿出一个小木盒,“你说你体内还有些琉璃净火余烬,我担心会对你今后修炼有影响,便拿了这个给你。”
叶昙接过木盒打开一看,这里面像是粒丹药?
“这是什么?”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这是菩提子,能净化体内的灵力,你受内伤最适合服用。”
“谢了。”
叶昙微微一笑,收进了千机伞里。
待润玉赶到时,这二人已热络地聊起天来——仿若之前从未吵过架。
“你们这么开心,是在说什么,能告诉我吗?”
“没什么呀,”她托着下巴回道,“总结下来就是,如果你再不来,我们就可以直接回去了。”
“不必这么心急,这还有些时间。”
润玉又说道,“我看到你写的蝶翼族结案书了,写得很不错。叙事条理清晰,过程生动形象,结局大快人心。”
“真的吗?”旭凤也来了兴致,“大哥评价这么高,明日我也调来看看。”
叶昙切了一声,“你们拿案子当话本看呢?那可是大案,要认真处理、严肃对待。”
“是是是,法神殿下说得是。”
两兄弟相视一笑,难得见叶昙对案件这么上心。
旭凤调笑道,“看你和那个叫琉璃的小蝴蝶,感情很好的样子,你们认识了很久吗?”
“就之前的几千年吧。”
她循着回忆说道,“那时我在蛇山附近散步,听见有人在求救就去看看,结果看到她撞在蜘蛛网里命悬一线,出于好心便救了她。”
润玉意味不明地笑了,“然后她就赖上你了?”
“赖上倒不至于,就是她天天来找我,说是要报恩,要以身相许。”
旭凤闷声憋笑,“那你怎么不成全她?”
“我也想啊,无奈做不到。”
润玉震惊地长大了嘴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旭凤倒吸一口气,“我没听错吧,你还真想收了她呀?”
“这个假设不可以吗?”她歪着头问道,“你们为什么如此惊讶?”
她要是个男的,哪里有这么多事。
润玉强撑着笑说道,“不说她了,时间差不多,该讲学了。”
“对,讲学。”旭凤赶紧换个话题。
“今日我们讲《礼记183效特性》,这一篇主要强调应严守礼教,男女之间有严格区别……”
——奇怪,润玉怎么心血来潮讲这个,和修身养性有一点点关系吗?
索然无味的一个时辰过后,叶昙打着呵欠准备回洛湘府。
旭凤却对润玉说道,“我拿了颗菩提子给她,大哥若是晚上得空,不若在旁看护一下。”
“菩提子?”
“对,”他答道,“想来应该可以调理好她体内的琉璃净火。”
润玉看向茫然的叶昙,然后严肃地回道,“我知道了,多谢你的好意。”
“无事。”
旭凤走后,润玉来到叶昙身边问,“你收了菩提子?”
“他刚才给我的……不能收吗?”
叶昙将小木盒拿了出来,打开给润玉看。
润玉将木盒推回给她,并解释道,“这菩提子万分珍贵,是理顺本源灵力、祛除驳杂灵力的圣药,原来废后派人专门搜集给旭凤涅槃备用。饶是这天界,怕也拿不出几颗像这样的东西来。”
“哦,这么厉害?”
她低头仔细地看着菩提子,“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固本培元的丹药呢。旭凤是不是把他的家底都掏给我了?”
“……算是。看来旭凤觉得你不会轻易消气,直接把他最稀罕的东西赔给你了。”
“这般贵重的东西,我确实很少见。”
叶昙摸着木盒的纹路,摇着头说道,“菩提子虽好,我却不能消受,真是一大憾事。”
润玉便问道,“如何不能消受了?”
她将木盖翻下,木盒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响。
“我怕我用了,会直接打回原形。”
她本是借他人之力化形的花灵,灵台里的就不是她自己的灵力。从前是父亲的腾蛇之血,后来加了陶宁的赤睛魔蟒之血,现在多是润玉的应龙之血。若真吃了菩提子,想来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润玉一顿,顷刻间明白了叶昙的话。
“也是。”
她说道,“不过旭凤都舍得拿这个来赔罪,说明他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看着这份上,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他。”
“娘子大人有大量。”
“我明儿个就还回去。这种东西放在我身边久了,属实不大好。”
他轻轻颔首,“由你决定。”
翌日,巡逻至慎刑司附近的燎原君被一个人挡下了。
“燎原君留步。”
燎原看着来人的脸笑道,“可是法神殿下身边的戌一侍卫?”
“正是小人。”
“您亲自寻来,所为何事?”
戌一将一个木盒交给他,“火神殿下不甚将此物遗失在落星潭,我家公主特意嘱咐,请燎原君带回给火神殿下。”
燎原君一看木盒的纹样,便知道内里放了什么东西。
他思索片刻,谨慎地接过抱在胸前,“此物确实出自栖梧宫,怎地被我家殿下遗忘在了落星潭。”
“公主还说,燎原君如果有疑问,不妨直接问火神殿下。详细的事情,公主也不太知情。”
“是吗?”
戌一拱手道,“小人既已送达,不便多留,就此告辞。”
“告辞。”
待燎原君回到栖梧宫,将木盒以及法神的话传达给旭凤之后,却只听得一声叹息。
“收了又退回,她这是原谅还是不原谅?”
虽然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何事,但燎原君秉直地回道,“殿下,收下是一回事,退回却是另一回事了。”
“此话何解?”
“收下表示法神认领了殿下的好意,退回是因为知道此物对殿下非比寻常。此二者,并不冲突。”
旭凤转身问道,“所以她是原谅我了?”
“这个……殿下晚上一问,便能全然知晓。”
他忽然笑道,“对,晚上再去问一问。”
这件事一解决,说不定他很快就能再见到母神了。
但是旭凤的打算落空了,因为叶昙私自请了几天假,只身下界去了太湖一趟。
山神、土地闻声寻来拱手行礼,“参见法神殿下。”
“免礼。”
她随意左看右看,然后满意地说道,“这里恢复得不错,你们有心了。”
二人心里一喜,“谢法神殿下夸奖。能为太子殿下与法神殿下效劳,是小人的福分。”
“不必谦虚。”
她挥手变出两颗丹药,“这是老君命人送到璇玑宫的丹药,说是吃了能提升数百年修为。太子殿□□恤你二人昼夜辛劳,便特意托我带来给你们。”
太上老君的丹药!
以他们的身份,连上天界都是难事一件,更不用说能得到老君炼制的丹药!
“谢过太子殿下。”山神、土地恭敬地收下了。
然后叶昙跟着他们下到了太湖湖底。
“太湖不可无人打理,我得觅一个水君来,你们有推荐的人选吗?”
土地答道,“这些日子,小人一直在物色合适的人选。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小人找到了。”
“带来给我看看。”
“是。”
片刻之后,土地带着一个青年模样的人来了。
“此人是鲤鱼族志泽,原来也住在太湖。”
“小人志泽,参见法神殿下。”
叶昙仔细打量着他,“你住过这儿?”
“回法神殿下,小人在太湖出生,曾经这里呆过几百年,后来举家搬至东海的外祖处,这才躲过了一万四千年前的那场浩劫。”
“这么说,你对太湖很熟悉?”
“可以这么说。”
她忽然站起来,走到志泽面前问道,“听说先太湖水君、龙鱼族族长的小女儿,就是那位簌离公主容貌出众、身负盛名,本殿无缘一见,不知你可曾见过?”
“簌离公主?”
他摸着脑袋思索了好一会儿答道,“公主是何等尊贵的人,岂是我等小民能见。小人虽与公主同住这太湖,却未曾得见公主真容,无法回答法神殿下的话,请殿下恕罪。”
——不认识就好了。
“起来吧。”
她又坐回了上座,“既然有土地大力举荐,你当有过人之处,我就让你施展一下本事。”
“多谢法神殿下!”
“太湖是太子的封地,本该他亲自任命水君,但是他身处孝期多有不便。待我回到天界秉明情况,得他准许便下发赦碟,封你为现任太湖水君。望你管理好太湖,保护好这里的数万生灵。”
志泽叩首而跪,“谢太子殿下大恩,谢法神殿下大德。”
“起来吧。”
“是。”
叶昙站起来,带着些怀念的语气说道,“带我四处走走。”
“法神殿下这边请。”
于是,志泽带着她在太湖底下走了一圈,介绍四处的修葺情况。
“……小人还在笠泽宫殿内找到一些旧物,殿下请看。”
他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些小玩意儿。叶昙不经意一瞥,却发现了一个眼熟的东西。
“这个吊坠?”
她拿起一个雕刻着波浪纹的椭圆形玉佩,翻过背面看到了一朵粗糙的凹印小花。
“难怪我到处找不到,原来是落在了这里。”
“此乃法神殿下之物?”
“对。我幼时随我爹遍访五湖四海,自然也来过太湖。”
叶昙摸索着这朵小花说道,“在此期间我不甚遗失了一枚玉佩,虽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但到底是丢了东西。本以为它在东海的哪个角落里再也找不到了,没想到原来在太湖。”
山神顺势插上一嘴,“法神殿下不知,志泽乃是鲤鱼族中少有的锦鲤。凡人皆说,看见锦鲤就有好事发生呢。”
她点了点头,“此话看来不假。”
“殿下请往这边走。”
巡视了一遍过后,叶昙对太湖的情况十分满意,还很给面子地住了一晚上。
晚宴过后,她跳出湖面来到岸上。
“润玉说得没错,天上确实有很多夜明珠,也真的很美。”
今夜的星星似乎分外明亮,一闪一闪地挂在天空,当真是副美景。
等她的景晏宫建好了,不如她也缀些夜明珠在寝殿的屋顶里,就做是看星星。
算算时间,戌时也该过了。旭凤知道她正大光明逃课,一定气得要死。
——气死活该。
她看完了星星,准备回湖底睡上一觉,明早上就能早点回去。
此时,东方的天边却下起了流星雨,一颗接着一颗拖着尾巴划过天边,美不胜收。
土地适时出现了,“参见法神殿下。”
“你也来看流星雨?”
“事出突然,小人特地来看看。”
“今日本不该降流星雨吗?”
他答道,“小人未曾接获讯息。”
“是吗。”
叶昙忽而一笑,“不碍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她手上施了个术,指尖的灵力随之飞向了流星雨。片刻之后,流星雨便停了,一切恢复如初。
“想来是有人记错了,误施了这个仙术,你无须惊慌。”
土地一躬身,“是。”然后又消失不见。
次日早晨,叶昙便赶回了天界。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不凑巧,她在南天门撞见了狐王白耀和白衡、白曦几人。
两厢见面,他们显得有些尴尬。
叶昙率先开口问道,“时日尚早,狐王这是要去往何处?”
白耀微窘迫地答,“殿下,犬子不甚染上风寒,小王昨夜已向陛下辞行,带他返回青丘医治。”
“风寒?”
她绕过狐王看向后面,见白衡好像一脸没精打采的样子,默认他得了病。
“只是此去青丘路程遥远,我怕路上会耽搁世子病情,不如先诏岐黄仙官来诊治?”
“不不不,不必。”
他连忙挥手推脱,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太欲盖弥彰,故意咳嗽两声说道,“小病而已,不用惊动岐黄仙官。”
“这样。”
——看来借病辞去是假,避避风头才是真。
“那小神不打扰狐王启程了。”
“谢、谢殿下。”
白曜擦着头上的汗水经过叶昙,白曦扶着白衡走在一起。
白衡偏着头看到了她脖子上的水纹椭圆吊坠,越看越觉得……眼熟?
他走了几步,却突然挥开白曦的手臂,小跑回叶昙身边。
“法神殿下,”白衡问向一直驻足而视的叶昙,“这枚吊坠你从何处得来?”
“这个?”她拿起吊坠答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丢了许久昨天才找回来的。”
“在哪里丢的?被何人拾到了?”
见他表情这么奇怪,叶昙还真好好地回忆了一下。
“我以为之前在东海丢的,没想到昨日被我新任命的太湖水君找到了。”
“东海?!”白衡追问道,“你是不是一万五千年前,去过东海水君的寿宴?”
一万五千年前?
“……好像是?对的对的,是那个时候。我还记得东海水君当时送了一颗夜明珠给我,我后来送给一个头上长着毛绒耳朵的女孩子了。现在想想,我好像是被她骗了。”
白衡猛然吸进一口冷气。
叶昙好奇地问道,“你这么熟悉,你也去过东海水君的寿宴吗?”
“没有、没有!”
他好像没什么事儿的样子,打着哈哈溜走了。